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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舍府的崩塌(7)

而今已成黯淡往事,
欲被岁月埋葬。
游人如今在山谷中
透出映着血光的窗拢,但见
群魔疯狂乱舞,
和着嘈杂曲声;
就像是可怖的迅猛江河,
涌过惨淡的大门,
众丑从此冲出,
狂笑满耳——再不见微笑从容。
我深深记得,这首歌谣的袅袅余韵令我们浮想联翩,我不主张从它的新奇(别人也会有此见解),而觉得该从厄舍对它的执著中追循他的思想。别人的这种观点通常被称作众生有情,而在厄舍错乱的脑海里,则更为放诞,某些情况下,甚至把无机世界也当有情看待。他沉湎其中,难以自拔,我对这也不好说什么。但这信仰(正如我前文暗示的那样)跟他祖先留下这幢灰石房舍有关。在他想来,他们家宅院的石头,石头上遍布的霉菌,环绕四周的枯树——尤其是那始终如一,经久不变的安排和山池死水里的倒影都存在着一种感应——他说,这可以从池水、山墙渗出的衰落气息里看出来。那无形的难以逃脱的岑寂的影响力,数百年来注定了他家的命运,使他成了眼下这副样子——这么一个人。不必对这样的看法多说什么,我也不会妄加评论。
不难想象,我们读的这些和他那幻想处处合拍的书,多年来,对他精神世界的形成具有极大的影响。我们专心致志地一起阅读格莱赛的《女修道院的鹦鹉》;马基雅弗利的《魔王》;斯韦登堡的《天堂与地狱》;霍尔堡的《尼古拉斯·克立姆地下旅行记》;罗伯特·弗拉德、让·丹·吉讷、德·拉·钱伯等人的手相术;蒂克的《碧落旅行记》;康帕内拉的《太阳城》。最受喜爱的一卷书是黑袍宗教士爱默里克·德·葛朗尼的八开小本作品《宗教法庭指南》;看到庞各尼斯·梅勒谈论古代非洲的牧神与森林神时,厄舍常会呆坐冥思上好几个钟头。可他最宝贝的一本书是黑体字、四开本的孤版奇书——一本寂寂无闻的教堂手册——名叫《据马因恩教会合唱经本追思己亡占礼前夕经》。

厄舍府的崩塌


那天晚上,当他突然告诉我玛德琳小姐已不在了,说他打算(在下葬前)在这幢主楼无数地窖里选一间停灵十四天时,我不禁想起那本书中的狂热仪式,以及它可能对这个疑病患者产生的影响。这如此特别的葬仪自有其世俗的理由,我不便对此加以反对。他告诉我他是想到妹妹古怪的病症,医生有些冒失而又殷勤的询问,家族墓地的偏远和无遮无盖,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我决不否认,一想起那天在厄舍府楼梯下碰见的那人阴险的脸色,就觉得只要无伤大体,不悖常理,我就不加反对。
应厄舍之请,我亲自帮他料理临时的殓葬。尸体已被装入了棺椁,我们两个单独抬它至停灵之所。放置棺木的地窖(被关闭得太久,火都差点被窒息的空气扑灭,以致我们无法仔细观察)又窄小,又潮湿,深埋在地下,透不进一丝光来,就在我的寝室下面。在遥远的封建时代,这地窖是为了某种邪恶目的而用做牢房的,如今堆放了些火药之类的易燃物品。地板和走廊四壁,都仔细地包上了铜皮。那个笨重的铁门,也加以同样的保护。它沉重无比,一开门,绞索就会发出异乎寻常的刺耳的吱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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