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堂《宋江●混城》（二）(10)

黄布包裹是个长方形的，扁扁的,板板的，里头包的好象是文书的样子。里头可是文书?哪来的文书?其实是两本流水账簿子,还是走字纸篓里找得来的。黄布包裹抄在胸前打着结，有十字交的两根带子。这黄布包裹旁边有个皮简子，皮简子里头有两根野鸡毛。这两根野鸡毛做啥?这就叫个鸡毛报，是公事紧急的标帜。背膊上背了一串銮铃,足有百十个铃铛,每个铃铛都有核桃那么大。两个腿脖上也有两串这样的铃铛。要披挂这些铃铛做啥?每每这些跑报的，跑起来时,其快如飞。在郊野大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你可以尽管跑;经过府县城池,热闹的集镇，这么个跑法不要把人撞倒了吗?身上挂上铃铛,脚上戴上铃铛,跑起来铃铛一响，走路的人老远就晓得了,就可以自动地让开,由他跑啦。
走远路来的鸡毛报,身上该派有堂灰,头上该派有汗。李立装扮起来之后,军师还特为要他先到离城不到二里地、堂灰特别多的山洼子里,从这头到那头,再从那头到这头，来回跑了二百多趟，然后再来进城。这刻，你看他这头上脸上身上这汗呀，出足了,汗珠子有黄豆大，从脸上直往下淌。这个堂灰啊，就不要问了，满身都是的。他是蹦纵蹿跳，一口气一直冲到城门口。匹,沙啷啷啷!匹, 沙啷啷啷!朝营房门口一跳，把个门兵吓了个愣怔。“咦?乖乖!什么脚儿啊?”“不罗嗦呀,不能挡啊!”“这个鬼形样子?”“尽管鬼形样子,不能挡,不能罗嗦,说都不能说!”“怎么的呀?”“跑报的。看见?鸡毛报。这种公事象个急迫的哩。他上头不但限日期,还限时间。你和他说上三句话,他到了地头过了时间,把罪过全卸到你一个人身上,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不能罗嗦啊!”门兵吓得动都不敢动,屁都不敢放,直望着他。

门兵吓得不敢和他罗嗦了，他还得找门兵谈了玩玩哩。“呔!”“咳。”“到了九江府了吗?”老年门兵把少年门兵一捅，“告诉他,问路的,实话实说,不能耽搁。”“唉,到了九江府了。”“九江府衙门在哪里啊?”“衙门在南后街。”“南后街?”“南后街。到啦。”“到啦,就少陪了。”匹，沙啷啷啷!匹, 沙啷啷啷!“咦, 乖乖!一下子就望不见了,这么个跑法子,血奔心,不要送命吗?”“作这份差事的跑死的还在少数吗?他们跑的都是紧急公事，所以我叫你不要和他罗嗦的。”“没有和他罗嗦。我就说了两三句话，他问路,我不得不答话呀!”“是啊,是啊。这是哪块来的呀?”“一定是从省里来的。”“省里来的?省里有什么紧急的事到这块来呀?”“这就不得弄懂啦。”“是哪块城池失守了?还是哪块有敌人兵临城下了?眼下省里平平安安的嘛!啊，我晓得啊，有桩事哩。
”“什么事?”“龙廷剑在我们这块奈。嗐,怕是省里又出了特别的案子,怕是来调龙延剑的。”“哎, 差不多,差不多,怕的是来调龙廷剑的。”还差不多呢,两个门兵全被蒙在鼓里了。
李立过了这个地点,把铃铛、包裹、鸡毛简子全部取消,汗揩揩,堂灰掸掸,直奔法场,等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