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堂《宋江●混城》（二）(6)

矮脚虎王英扮这个行当,是再的当没有的了。他个子又矮, 这副相貌也满乐膛的，扮起来着实象哩。可是他扮这个行当,军师吴加亮却费了大事了。吴加亮告诉他说:“你扮这个行当进城,走到营房门口,门兵不挡你，你就直接朝城里走了;如其挡你,你只要念四句卦句,他晓得你是衔雀算命的先生，是个江湖上混饭吃的,你这副脸也不难看,当然也就会叫你进城了。”王英说:“四句卦句我肚里也没得啊!”吴加亮说:“不要紧,我就晓得你肚里没得,特为找了四句。过于深奥的,你也记不得。这四句都是浅俗易记的。”吴加亮找来了哪四句卦句呢?五言的,就是:位立上中下，才分天地人,五行生父子,八卦定君臣。这么四句，吴加亮在龙王庙就不住嘴地教他,没有教得会。上了船,吴加亮继续教他,嘴里泡沫都冒出来了,他还是记不得。从龙王庙码头一直教到江州码头，教了三百六十五遍,难为他才算死记、记下去了。
你说可是费了大事了?哪晓得他刚才走船上下来时，踏了下跳板,倒又玩得忘记了。
这刻，你看他头上戴了个旧草帽,身上蓝布长衫，布袜布鞋,左手拎了个雀笼子。笼里一个黄雀,两根跳棍,两个食碗子。他脚下虽然朝前走着，肚里却一肚子的心事。什么道理呀?卦句记不得了。到了城门口，门兵如其挡住了怎么办?所以他埋着头朝前走着，就心事重重地、嘴里唧唧咕咕地在不住地念叨着。进了城圈子,离营房门口不远了,因为他个子矮，门兵其实并没有注意到他,他却朝营房对过一站，不走了。做啥?念卦句啊。不是吴加亮交代他的，如其门兵挡住的话，才站下来念卦句的吗?现在门兵没有挡,他为什么站下来念卦句的呢?他心里话,反正门兵挡住，也是要念的,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说不定门兵一挡会结皱起来一句都念不出来哩;不如自己先念,省得罗哩八嗦的。他站在营房对过,两眼一翻,动都不动地在念着。

少年门兵一望:“啊?老爹,这个人是做啥的呀?”“不晓得,拎住个雀笼子的嘛。”“遛雀子的吧?不是的。遛雀子玩雀子的,笼子不是这个样子的。”“噢，晓得了,江湖。”“这是什么江湖?”“混饭吃的，衔雀算命的呀。”“啊,衔雀算命的。我听见说过的，没有看见过是怎么个算法子的。据说灵得很呐。望望看, 望望看。”少年门兵到了王英跟前,朝笼里一望:“嘿,好咧,雀子仰在笼里头了吗?雀脚朝天,去啦!这可不能玩啦,头柜大伙计玩得去啦。你看,他还不晓得呢。哎, 算命的，不要望着翻眼睛啦,不玩啦，冲了家啦,你的头柜大伙计去啦!”王英好象没有听见仿佛，仍在不住地念着:“咦?老爹,什么玩意头?这个人怎么不望着我，嘴动个不歇,怕是有病吧?”“咹, 怕是羊痫疯吧?不是的。羊痫疯病的人，嘴都有点歪哩。他只动不歪,什么玩意头?这倒也奇怪哩，奇怪哩。
”两个门兵也就痴呆呆地望着王英。你是个王英嘛，你把它默熟了再念出声来啊，哪晓他就这样似是而非地念起来啦: 歹........啊......唉......内粹听啊....!”.“什么东西啊?”“这话是大京调,我懂啊,内粹听啊了,叫你听啊了’!”“听什么东西呀?”“不晓得。你听沙!”“哎,哎。”“内立生中下...“乖乖，扎耳朵底子的嘛!这叫什么东西啊?”“不懂，且听下回分解。一定还有哩，一定还有哩。”......才分天地人......“怎么这一声这么低的?那一声那么高，什么道理呀?”“阴阳调，跌断桥，慢慢听着玩吧!你晓得他念的什么东西呀?"“不知道。”“我晓得啦。”“什么东西呀?”“卦句。”“啊，卦句?”“卦句，这是他们的本命星。听啊， 还有呐。卦句不作兴两句, 起码四句,多者八句。还有下文,听!”“还没有听见过哩,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