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明日方舟】燃秋(13)

在那如火染般飘落枫叶的秋风里,他使劲的踢踹着自己胯下的赤色宝马,前倾身子,怒吼着向前奔行而去,希望能追上最后一批离开的乡民,在极速飞逝的重山与枫树林间他早已不是那个拥有一身傲气的贵族,而是与那些人民一样,疯狂的,迫切的想要逃离自己恐惧的现实，就像是个落魄的武士，正朝着向晚的落日和远方在铁轨上荡溯的列车控诉着自己所受到的不公。
那天当他回到帝都的城门前时，他第一次，在这个自己称作家的城市前停滞了脚步，无可匹敌的愧疚把他的双腿死死黏在了大地上，甚至他难以拥有回去的想法，恨不得拔出腰间的长剑，很不得用它一下下的把自己的胸膛剖开，让自己在这以死谢罪，他想跪下，对着平民们，去乞求，去叩首，去祷告，去悔恨，让自己能在人民的打砸与审判中得到救赎，就连那苍苍的白骨，也要被丢到火葬坑里，烧成浩渺的余灰，朝远望，城外火红的秋叶与远山烈红色的背景交融在一起，像是将士们的英灵聚合在一起，在乱世的脊骨间燃起了有形的火焰，唯予可见，将天边烧的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战争与动荡在这之后，一天又一天的加深了，他第一次见到了完全无人的帝都，只有空空荡荡的酒馆和那些被遗弃的茶摊，曾经在酒肉与笙歌间享受着盛世的人民，此刻只留下了那些冷清的街道作为回礼，打更的声音在空城间传响了起来，哀转久绝，没有人续起的灯火挂在檐间，暗暗的像是熄灭的星，就算有极少的人溜出来，也只不过是去城南最后一家开着的米铺买了些粮就走，不对这地方做无谓的留恋。

朝堂上的众臣却是对这样的变故波澜不惊，反而更多的谈起了皇家礼度，谈起了议和，谈起了税收，谈起了剿灭感染者之类关于未来的话题，主张进行反击和改革的国君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动摇，想要选择议和，父亲的摇摆不定都让魏彦吾想要上去用愤慨的语言骂醒他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国家内忧外患，死了这么多人了！可是他竟然还想着议和？
可是他又想到了，所谓的战争与反抗，给人民留下的只是这样一种百孔千疮的生活之后，他便就噤声不动，不敢再去主张自己的想法和刺激父亲了。
就这样，离议和的最后期限又近了几日，那天下午，他还在自己那晦暗的行宫里，于明晃的灯火下伏案写作，帝国的新闻顺着电台的磁波传导至他的耳廓里，只是忽然的一声撕拉声，然后边疆炮火的声音就如煌煌惊雷般于耳畔炸响，留下丝丝震荡，余音绕梁，而后播放的，便就是山海关失陷时，炎国皇帝所发表的，那隆重到可悲的悼词。
在他赶忙从椅子上跃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就被一出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勾住了。
“彦吾，不好了！彦吾！感染者聚在城南，开始暴动了！”
电话那头，是学堂先生苍老的颤音，在他刚想真诚的，问候这位昔日的恩师时，他的那番话让魏彦吾的心脏猛然的跳动起来，然后又慢慢变缓，神色似被操弄般，变得讶异且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