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明日方舟】燃秋(15)

在他的身躯避过一阵又一阵，如猎鹰一般敏锐的目光后，闪到被巨石与横梁掩埋着的废墟间时，用身上常带着的圆框铜镜映照一下，在他身前那如通天塔般的城楼投下的那重山似的阴影中，老师那瘦削的身躯正被绑在极稳的十字架上，正艰难的挣扎着，从自己的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别....别过来....魏彦吾！你小子给我站在那！”
像是从炼钢炉般炙热的怒气中浴火重生，魏彦吾若是撞破南墙的愚者般，在颠倒的神思间离开那巨石庞然的掩护，手中有赤金的剑柄带着源石的热火紧紧贴在掌心，抬首望去，老师身上骇人的血痕便就渐渐显露出来了，起步腾挪间，深红的西装袍子被飘落的余烬烧穿几块，熙熙攘攘的，城楼上就多几个感染者来，举起手中的屠刀，急匆匆的砍下几刀，就划过赤红的血肉去，于是，就连那烽火也染上了国士赤诚的热血。
那一刻，他停下了自己前行的脚步，刀刃剥落了他心底那坚硬的护甲，灼出了激荡着的痛，由胸膛间炸开，漫遍全身，他想要伸手去抚摸老师的脸，想要痛哭，甚至想要在这一刻跪下，用自己的尊严换取先生的生命，但最后却强忍了下来，虽然遍体鳞伤，但老师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直和坚毅，为了炎国，老师赌上了自己的未来。这是一场关乎于命运的豪赌，但也许，他赌赢了。

“彦吾！我在学堂教你的那句古言，你还记得吗？”
老师怆然一笑，流逝的鲜血正在混沌着他那坚强的意志，生活的苦楚让他流下了两道泾渭分明的泪水，剩下的，便就仅有死亡，能成为他的归宿。
“老师说的话，我句句记得。”
魏彦吾低垂下了头，他不忍看见自己的老师遭受如此的屈辱，他怕最后，他心软，他忍不住，他怕，无法让下定让他为这个国家牺牲的决心。
“哪一句？”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魏彦吾呢喃着，温热的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眼眶，自从和老师分别之后，他那复兴炎国的事业就一次又一次的遭到沉重的打击，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听过了无数的诋毁和侮辱，前线的军队溃败时，他几乎是千夫所指，但他一直铭记着这句话，就像是铭记着自己的理想。
“但是彦吾，你有想过吗？若是以小恶，成就万世真善，又当如何？”
“感染者还是有救的！无可救药的！是我们的炎国！是那虚伪的态度！是那软弱的意志！”
老师用猩红的双目睥睨着台下的魏彦吾，然后试图用双手拭去眼角间，不住涌出的仓皇之泪，但到最后，又意识到，自己早已被这钢铁的镣铐所束缚住，完全失去了生而为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