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回到过去的单程票(4)

“普里皮亚季第三军工厂。”他看着窗外说，神色淡然，并不想多搭理苏尔特洛的话。这下他变得和苏尔特洛第一眼看到他时一样无趣而惹人厌恶了。苏尔特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白茫茫的雪原远方隆起一片锈和一片黑。她跟着哥哥在冻原上的时候见多了这样的地方，突兀地矗立在那里，每次打开总有意想不到的人间惨剧。感染者无穷无尽的苦难在这里以一种极端恶意的富有想象力的方式不带花样轮番上演。
“军工厂，”苏尔特洛拖着长音重复这个词，吊儿郎当，“先给乌萨斯军队生产用于屠杀的武器，然后再生产把尸体填到矿洞里等着他们变成源石的镐头？”
“是工业血液流经的地方，国家的骨髓。”老人扭过头来审视她，坚持自己的说辞，“如果没有它，在你来得及学会嘲弄生养你的国家之前，卡西米尔人和维多利亚人就会把你和你家人的头颅挂在马鞍上。”
“老的快死的家伙倚仗自己这辈子的见闻并管它叫做成熟，却没见过自以为是的成熟之外的东西。”苏尔特洛轻蔑地把他刚刚的话回敬给他，“等你死的时候记得把你那一套虔诚搬到坟墓里去！现在的人都不需要这个了。“

她最讨厌这些好像一辈子活在光明面的人的说教。他们怎么有资格、怎么敢对一个受了北边冻原经历的感染者这样说？那些不被当人似的对待，他们甚至见都没见过！
老人好像被狠狠地冒犯了。他棕褐色的瞳孔眯着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是哪里人？” “不知道。”苏尔特洛敷衍地回答。老人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怪不得。”他点点头，脏
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然的样子。“孤儿院里的护工从不跟孩子们说面包从哪儿来。”
“喜欢胡乱定义别人是你们这种人愚蠢的自信？别把糟老头的偏见往我头上套，你蒙蔽自己的眼睛就可以了。”苏尔特洛是打定主意非要气一气这家伙来当旅途上的乐子了。老人刚想呛回去，车门的吱呀声却抢先一步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位身着墨蓝色纳什制服的年轻中尉走了进来。他很英俊，看起来比任何一位风尘仆仆的警官都注意仪表，扣子和肩章擦得和额头一样亮。他用嫌恶的口吻如驱赶猪猡般一边威逼着又脏又臭的乘客们一边保持着距离， 要他们掏出证件。一时颠簸车厢里叫骂声、擤鼻子声、酒嗝声，伏特加空瓶落地的叮当声， 响成乱糟糟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