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2)

月老远去，明明走的那样快，却依旧不让人有异，反而觉得他白衣朗朗，翩若惊鸿。小鬼站在那，愣了好一会，等过河的鬼都不耐烦了，她才反应过来。仔细想想月老的笑，小鬼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比喻——阳春白雪。因为那笑是暖的，人是冷的。
月老不知道小鬼的那点心思，他风似的刮过，过往鬼差都疑惑的很——都说月老和孟婆是天生的死对头，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如今来寻，莫非是找事？
月老来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报了身份，提了见谁，他便被鬼使引着坐在一处亭子，等着孟婆。
地府总归是阴气重的地方，到处都死气沉沉的。月老也不嫌，坐在亭子里，用鬼使端来的茶具沏了杯茶，清香溢满亭子，倒是平添些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过往鬼差见了，想这月老倒是好雅致。
“不知月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勿怪。”冷冷的男声入耳，月老抬首，见一人红衣如血，白发似雪，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款步而来。
月老起身作揖，道：“不曾知会擅自前来，是小仙的过错。”
孟婆似是笑了，示意他落座，腕上血玉随着长袖轻摆露出一点红艳，被他轻轻掩去。月老眼神闪动，道：“我倒是不知，孟婆是个男人。”
孟婆饮茶的动作一顿，笑道：“我自是也不曾晓，月老是个年轻人。”
“月老怎么不能是年轻人？”

“那孟婆又怎么不能是男人？”
“孟婆孟婆，非婆亦女。”
“月老……嗤……”孟婆顿住，因为月老的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孟婆仔细看着月老楞楞的神情，笑问：“还好看吗？”
月老眼中突然蓄满泪：“当然好看。”他松手，面具掉落在地。月老修长的指小心抚过那惊艳世人的脸。
“苏故。”月老轻唤，眼中泪滑落。
“苏故。”有人红衣如火，冲神色冷淡的将军躬身行礼，青丝不加束缚，披散下来，挡住半边倾城容颜。
“不必。”将军扶起他，苏故看见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那是九月已过半的时令，皇城里为讨伐外敌得胜归来的大将军摆了接风宴，觥筹交错间，王公贵族无不为他敬酒，眼中敬佩，嫉妒，巴结，各种神色交织，演得一出世道人心的好戏。
应弦性子清冷，不喜如此的庆祝，所以纵使是为他准备的宴席，在拜见完各路人马后，他还是借自己身体疲累请求早早离去。皇帝见怪不怪，挥挥手便让他走了。
街道尚人来人往，应弦放弃了骑马，款步回府。路上自然也是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但这种热闹却让他心安。将军一直没有表情的脸露出一抹笑，他很高兴，因为这是自己和将士保下的太平。
忽闻琵琶声，婉转美好，在闹市间格格不入。应弦循声走去，却发觉那声音是从一家叫“烟火红尘”的青楼里传出来的。于是这守了二十一年处子身的将军，第一次迈进了红尘，融入了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