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5)

革职下狱，查家封宅。好在应弦早早送走了奴仆，金银这类，愿意带走就带走吧。他最忧心的，还是苏故。
他问狱卒，自己府中可还好。
狱卒敬他，便也客客气气地回答，都好，没什么大事。
应弦安心些，便数着没见到苏故的日子，想着出去后对他说些什么。忽有一夜惊醒，仿佛听见熟悉的琵琶声，他喊来狱卒，问他是否有人弹琵琶。狱卒说，没有。他仔细听，分明是有，干脆自顾自坐下来，听那琵琶愈弹愈烈，像是最后的告别。然后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
那天是腊月初八，狱卒白天给他带了碗粥。次日问及是否出事，狱卒一如既往：“没有。”
又过了几天，腊月二十的时候，应弦出来了。倒不是案子查明了，只是边境出事了，朝中没人保家卫国，这才想起了大狱中的将军。应弦对此没什么感觉，认为这就是人心。他在乎的，是苏故。
回了府，又是破败的样子了。去卧房寻，没有人生活过的样子，倒是在角落，应弦捡了根雪白的长发。
他想，苏故应该去旅店了。但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是他不想看见的。
他找了所有开着的旅店，都没有苏故。最后一家旅店老板告诉他，之前有听说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被追杀到江边，半夜弹了半曲琵琶便寻了个冰洞，投江了。应弦心刀绞一样，他忍着痛问：“可是腊月初八？”

旅店老板想了想，道：“那天……哦，对，白天我喝了腊八粥来着。”
应弦笑着对他道谢，出了店，发现居然落雪了。他缓缓往回走，想着苏故生还的可能。直到他看见将军府门口的人。
那是之前还了卖身契的小丫头，身边站着个男人，男人怀里……抱着个白发红衣的人。
应弦脑中“轰”的一声，他冲过去，接过那瘦削的身体。
小丫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哇”的就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小丫头讲明白了事情经过。
苏故因为应弦入狱悲伤过度一夜白发，又受了牵连，只好到处奔波，找落脚地，还要为应弦托关系。一日回到将军府，偷溜进去想找些物件变卖讨好狱卒放他进去，看一眼应弦。但不幸被发现，因面容的美丽受垂涎。
罪人的女人，他们这么定义苏故。为了躲避追兵，苏故骑马迷了方向，反应过来已经身在绝境。好不容易寻得一地躲藏，却在半夜又有了人来寻，无视宵禁。苏故不傻，一下子知道，这是皇帝的命令。
他抱着一直不愿离身的琵琶，弹了起来。到一半时，有人循声而来，为了保全名节，他一跃入江，没了踪迹。小丫头听闻此事，带着丈夫去寻，却只得他尸身。找了人好不容易保尸体不腐，应弦出狱的消息传来，便急忙来寻。
和应弦想的八九不离十，但唯独一点，他没想到苏故死了。他不投江，尚有生机，但……他，是为了不坏了应弦名声，甘求一死——以女人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