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十 岁 出 门 远 行(2)

老头回头看我一眼，那干巴的脸庞扭动着告诉我，没事，刚学会抽烟，人老了，抽两口算了。
我告诉他抽烟真的不好，我自己曾经也这样想，学着抽两口，说已经活了大半辈子，要对自己放松一点了，后来，我得了肺癌。
他扭了头没理我，继续自顾自，我伸出手到窗外去拍他的肩膀，拍他的头，拍了两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又转身，往与车行驶相反的方向走，或者说，用他那老迈的双腿开始蹦跶着跑起来。
我感到不对劲，于是我试着把头扭过去看他，但那么一瞬间，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熄灭，我突然沉浸在黑暗中，好黑，我怕了，我叫司机开灯，司机没有开灯，司机不理我，我想家了，我不该出门，不该听了别人一桌胡话，想去塔斯马尼亚。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反正已经八十岁，我出门的原因，就是想找个好地方安眠，我已经过足了自己这辈子，即使车上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能要了我的命，也算是我一种归宿。
闭上眼，困意来了，我选择了睡一觉，睡一觉醒来，不知多久，反正窗外是依旧的黑，而过了没几分钟，司机突然好心地把车内的灯打开了。
昏暗的灯光亮起来了，司机停下了车，我不知道这不合理的车居然还有站牌，停车，没人下，自然，因为车上就我一位乘客，但是，确实有人上车了，一位老女士，她上了车，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也许老年人都不会互相嫌弃或者是觉得有什么隔阂，图个方便，于是坐在了我身边。

灯光怎么照都无法让我看清楚她的脸，但凭她的衣着我可以判断她是一个美人，即使年老也有风韵，我向她问好，她简单地回复了我，这让我很欣慰，至少她没像司机那么怪异，不和我说话，但之后我问她去哪，她却没回答了，而后的问题，也没回答。
车在一片漆黑中行驶，我感到非常不对劲，车窗边流露出不明的液体，摸了一下，是猩红的，暗红的，像是刚抹上来的。
我想下车，但司机没有考虑过停止，我看了眼旁边的女士，我发现那猩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背后流出来，她仍然坐着，面目很安详。
我突然哭出来，我想回家。
后来，那液体干了，我看向那个女士，她仍然在那里坐着，没有任何异常，看着车的前方，那片漆黑，我不敢望向车外了，我不知道会再次望见什么东西，不知怎么，我对这位老女士有一种心安的感觉，我想靠在她身上。
她真的让我靠上去了，她的肩膀像垫子一样舒适，虽然她仍然没有看向我，一直望着前方，但我真的感到了心安，我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还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下不了车，司机不让我下车，我只能靠着这名女士的肩膀。
又过了多久，我不知道，但天亮了，已经黎明，司机不知道在往哪座山里开，我不知道我这样年老力衰的人是哪里来的被卖进山里的价值，司机要开入一片森林了，我趁着阳光足够照明的时候看向了我身旁这位给我提供安全感的老女士，我发现原来我看错了，这名女士明显只有三四十岁，很有风度，很漂亮，我老眼昏花，但仍能看清她的色彩，我感到很尴尬，毕竟刚才一个八十岁的老人靠在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士身上睡着了，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