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初雪女(3)

当时的我和瞿清鹤刚从外面吃完饭准备回去，正好处在这样的欢腾场面的正中间。瞿清鹤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之一。她兴奋地把地上的雪踩成冰，突然又一不小心滑倒了。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南方人，我抑制着自己心中的狂喜，上前把她拉起来。我们都是第一次看见雪，这种兴奋是很难控制的。下了雪我们不敢快跑，只好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走上校门口天桥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一个穿着襦裙撑着红伞的女子，站在天桥上看着来往的行人。每当有人经过，她就会微微颔首笑着说一句话，但那些路过的人都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话，视若无睹地走了。由于今晚是平安夜的缘故，来往的行人大多是结伴出游的情侣，她一个人立在雪中的身影就显得有点孤单了。雪下的不算很大，因此来往的行人也都没有撑着伞，她那一柄红伞在雪夜就显得像是一面旗幡一样引人注意。
瞿清鹤小声对我说：“那个应该是初雪女，只在初雪的时候出现的妖怪，据说会站在人很多的路口，向过往的人送上祝福。”
“所以就是好妖怪了？”
瞿清鹤翻了个白眼，似乎要把我刚刚说的话给瞪到天上去：“都送上祝福了能是坏妖怪吗？”

她拉着我走上前，看她的样子是要过去搭讪。我们走到她身边时，她也看向了我们。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手中的红伞很像我家乡的油纸伞。她双手握着纸伞，微微一颔首，笑着说：“初雪纷纷，喜乐安平。”
这句祝福语还挺拗口的。
“谢谢你。”瞿清鹤笑着回应。她的眼睛眯起来了，很像天上的月亮——想到这里我就抬头找月亮，但到处找不到，翻了日历才知道那天是“朔”。
瞿清鹤的回应让初雪女很惊讶，大概从下雪起就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谢谢。我突然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像是天桥上发传单的推销员，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却从没有人和他们说谢谢。但她有一点和推销员不一样，那就是就算被无视无数次，她也依然带着饱满的热情去祝福下一个人。这让我有点感动，一阵温暖的感觉从心中涌起，就连平常老是被我诟病的昏暗的路灯光此刻都显得很温暖。
还没有等初雪女说话，瞿清鹤又对她说：“你的衣服很好看。”
她脸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两只脚因为害羞而叠在一起。她穿着白色的襦裙——或者说就是长裙，我说不清是什么款式，但多少有点汉服的特色；外面套着一件银灰色的夹袄，这个造型倒是有点像我印象中的王昭君。她又抬起头，眼睛亮亮的：“谢谢你，你是今天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