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员档案资料未公开记录38】(3)

“主说，要存心谦卑，不可自以为义。”老神甫听得明白，略微点头。穷山恶水出刁民，哥伦比亚治安系统触及不到的地方，有人能来告解就算不错了，还奢求什么？心怀感恩再勒紧裤腰带上供几个活命吃的番薯？
老神甫往后站，站在吊灯底下，靠宣讲台，让场面看上去神圣些。
男人双手合十，闭眼——他的姿势像在炎国庙宇里敬拜，他的语气又如在东国神社里祈福；他的身体是在哥伦比亚的教堂祷告，他的灵魂则向维多利亚的主神忏悔。
“我有罪，我应下地狱，而不是天堂。”男人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我是卡兹戴尔人，我在卡兹戴尔出生。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那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喜欢那里的田地，河流，水车，磨坊，还有旁边一大片白桦树林……几十年前金融泡沫，加上洪涝，很突兀，对，一下子就钱不值钱，命不当命，贵族家里粮食屯得比山高，平民卖了裤衩也讨不到一袋稻米。呵，倒是能买好几箱‘含苞待放’的郁金香……”
“我家养不起我，就把我送进军队……哎，战争能解决一切问题，人口、技术、资源、金钱、统治、思想，没什么解决不了，真不行就扯些‘标语’掩盖过去——或者解决掉有问题的人。所以在卡兹戴尔，军官换得比上子弹还快。”

男人接过神甫递的水，说声谢谢:“我不想死，逃了出来，家也没敢回……往东，逃到炎国。沿路乞讨、然后被抓走、逼着学刀。杀人的刀。他们要我当刺客，拎人头回去领饭……那年我才十四岁。”
“阿门。”老神甫在胸前画个十字。
“我也想过回家，可寄去的书信没一封回信，也就渐渐断了念想——组织其实待我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活儿多干有钱拿，还教我他们的文字、历法、礼节、信义。很快，我就成了组织的精英。嗯，卡兹戴尔人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不是自夸，我刀使得还不错。”
男人抽出配刀，在老神甫面前晃晃。他知道神甫看不见，但他能听见五尺长刀的破空声，“二十岁，组织分给我一个很可疑的任务，去刺杀东国权贵。没有说明，毫无细节，查不到委托人，只有时间和地点……以及一封五年前从卡兹戴尔寄来的信。是家信。组织扣了我所有的家信。我只能完成任务，然后祈祷组织信守约定让……”
男人顿住，问神甫：“你在听吗？”
老神甫靠着宣讲台打瞌睡，像是陷了长久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