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观音(2)
以及一只烂熟的红色柿果。
我看到它,向前走去,它脱落树枝,树枝折断,红色粘稠的柿子汁溅到我的手腕上,熟果味,和流过动脉的血液一起流淌。
她说这是静止的死亡,就像不语的濒死者一只眼垂下的最后一滴眼泪,凝固成坚硬牢固的矩形物质,砸下省略号是六个这样的矩形组成的。
她是那种自带神秘气质的女人,看起来年纪很轻,长着一对绿色的眼眸,睫毛长,走路很轻快。她勾着我的睡衣,我能感觉她温热的心跳和在手指上流动的温热血液,看到她蕾丝衣领下裸露的肌肤。
她的语言有致命的诱惑力,我失去分辨真伪的能力,她很会讲故事,讲过去和过去的过去,有很独特的思想,怪诞的故事下藏着深深的失落。她的魂灵太过轻捷似乎我一转身就能逃离。于是我手指贴上她的下颌、嘴唇,扬起,覆上一些短暂的吻,蹭到她干燥温热的颈窝里,她捋过我的发丝揉搓我的耳垂,说你的眼睛比红玛瑙澄澈,比红色水晶醇厚。
当你要表达一个女人淳朴又热情,你可以说她颅顶很高。我认识一个女人有高高的颅顶,扎起长长的麻花辫,穿着红色长裙。她来时背着一把木吉他,穿过灰白色的镇上小路与石刻牌匾,成为向旅店生长的惨白道路上唯一的鲜亮颜色,两只瞳仁流出殷红色的热烈情绪。
我咧开嘴笑,露出一排牙。于是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拉她直立起身,迈过铁制门槛,翻过白色石制阶梯,扯着坚实的树枝,双脚踩在大山的松软泥土上,攀向山的深处。
我勾起一枝,缀着一颗颗小杏,鹅黄色掺着一些白色,挂着清早的露水,咬上去满口清爽,鹅黄色的黏稠汁水顺着手腕流下来。我摘下一只果子喂进她口中,听她咀嚼的声音。
她咬着果子,朝我摘果子的手看过来,笑靥清澈如夏季流过石板的一泉水。
我看向她绿色的眼睛,绿色的杏树叶后挡着观音的眼睛,菩萨石刻的大手上托着一串杏果,黄澄澄,没有疤痕,说,我十五岁死一次,二十岁死掉一次,三十岁也会死掉,以此类推……我每十年来这里悼我的亡魂。
她听到我说的话,保持沉默。她总是沉默的,不安慰不鼓舞不笑,只是听着。我牵起她的手拉她跑下山,视野颤抖,鞋子里不断填塞沙子泥土和调下来的熟果,果肉与果皮分离。倚在旅店的生锈掉漆低矮门框上,她串着粗气,面色潮红,脖子上面颊上汗水滴嗒。她解开我的发辫,细碎的笑落在肩膀锁骨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