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光(3)

刮治到右下后牙区的时候，治疗已经接近尾声，我还在想着怎么劝说家长带少年去医院做个检查。当探头贴到右下六的时候，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龈沟里蠕动，咖啡色，表面粗糙，排列着细密的凹陷，翻涌蠕动着，像是一条海鳗，很缓慢，却一闪而逝。少年口中也突然隐隐约约透出了一股腥气，如腐烂的水产一般。我喉咙一哽，手上不稳，探头尖立在牙面上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少年仿佛没有感觉，耷拉着眼睛看着我。
我可能是太累了，检查一下口内没有器械损伤后，抓紧处理完，上药，记录，给医嘱，收费。女人很殷勤的向我表示感谢，我正色表达了去医院检查的必要性，女人也连连点头。我想再嘱咐一下另外两位，发现刘长升和少年已经走了。
补完这个额外的病历，天色已暗。我收拾好诊所离开，已经没有去理疗的心情。我想忘了那个奇怪的景象，一头栽在床上睡去。
二 言旭
假期过去了有小一周，患流量明显减少，我难得清闲的翻着预约本。有几个病人没有按时复诊，我习惯去个电话问问情况，现在就剩一个叫刘言旭的患者。
“钱姨，我手头要上传点东西，麻烦你给这个刘言旭去个电话，问问情况。”

钱姨暂停了手上的视频，接过本子去找座机。我刚回头摆弄了两下电脑，只听后面响起摔话筒的声音。我投去疑惑的目光，见钱姨抚着胸口啐道：“精神病！”
“刚刚那个刘言旭，是个女的接电话，我刚说完这里是旧城区诊所，那边哇的一声嚎，说什么你们还我儿子，吓了他妈我一跳，精神病！”钱姨闭着眼，惊魂未定的倾诉。
我试着回忆这个刘言旭，很快便记起那个症状奇怪的少年。由于少年刚上高中，又是走读，留的是他母亲的电话。记忆中那个女人很干练理性，难道是少年真的有什么恶化？我其实很怕是因为我的处理让少年没有接受到更有针对性的治疗，虽然有知情同意书，但是我很不安。我安抚了一下钱姨，亲自去做这个回访。
电话刚刚接通，我赶忙介绍了我是旧城区诊所的任医生，生怕被打断。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阵细细的呜咽声。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我关切的问刘言旭怎么了，有没有去医院。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电话里，女人歇斯底里，每一个字都咬的很紧。
我表示我现在什么都不了解，女士我很想帮助你，但需要你向我说明情况，如果是很严重的病症，我会尽力在大医院搭上好一点的医生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