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谷炸鸡(7)

“还有后续吗？”
“没有，这就是结局。”西村拈出那管白色圆柱“试试这个。”
“这是什么？”松本狐疑地接过它。
“一把借来的钥匙。”
“这把钥匙能打开什么？”
钥匙能打开的是锁，那竹原的死呢？西村以前这样自问，相比于善意和忏悔，人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们越过快餐店柜台的理由。
4.
“那之后呢？”她伏在吧台上问我。
“还能有什么，一个服务生的死罢了，哪里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我看着她“两年后涩谷的连锁快餐厅开始供应新配方的炸鸡，风评好到一度脱销。”
“那个我知道！”她兴奋地直起身，酒精带来的红晕使她本就姣好的面容多添几分妖娆“涩谷炸鸡，以前特别火爆的。”
“甚至当初曝光原材料其实是本该暗地里倒进太平洋的垃圾后，还有不少人在拥护这款炸鸡。”
“那竹原的家人呢？他们很伤心吗？”
我打量面前见底的酒杯，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漾开，将答案说出口有时比答案本身更重要。
“竹原夫人两周后打来了电话，”在凌晨打烊的慢船酒吧，我同爵士女伶继续讲述“和很多人一样，竹原选择只身在东京打拼，竹原的夫人带着孩子奔赴政府在札幌划分的居住地。自从和竹原失去音信后，她没日没夜地给警视厅打电话，要求那个时期因为犯罪横行而焦头烂额的警官们给个答复，不知道历经多少推辞和敷衍，她才拨通我的号码。”

竹原夫人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沙哑但坚定的大阪口音，我举起听筒的时候，仿佛她已经端坐在我面前，严肃且克制地质问我她丈夫的死因。
“所有细节全盘托出？”她把玩起一旁麦卡伦12年的空瓶。
“恰恰相反，我告诉她竹原是因为救人才牺牲的。”在我这样告知竹原夫人后，她仅仅平静地感谢我对她丈夫的关心，挂断电话时，我似乎听到了哭泣，但这臆想的哭声终究是我多年来的一厢情愿，打破心理暗示所需要的勇气每天都在几何式增长，竹原的真相如同浪花消融在我们生存的海洋里。
“因为同情和怜悯她？”
“理由已经不记得了，”我将空酒杯还给她“不过我告诉自己，她如果打第二通电话，我会坦白竹原的死并陈述他遗体的惨状。”
于是直到今天我也没有等到这个机会，这或许是个可以安慰到每个人的结果。通往里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身着侍者服的墨西哥裔女孩探出来，朝吧台内的女伶点点头，表示货物没有问题。我长舒一口气，幸亏松本的伪装还算不赖。
“西村君唯一的弱点就是对女人太温柔了，”她将酒杯收入桌面下“当然这也是你最大的优点。过几天的音乐会一定要来捧场哦。”
我点头道别，暮春的朝阳揭开歌舞伎町的一角，日历上又有新的一格等待市民去挥霍。也许早在通话结束的刹那，东京便因为竹原之死的重量抛锚在太平洋的某处，停留在冬季里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