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10)

我试图把金雕抱起来，但他太重了，他的脸变成腐烂的果实一样的形状，血淌到我身上，有种粘腻温热的触感。
我感觉到一股压在胸口的悲哀。我好像灵魂出窍，从远处望着自己，在那么高的天空下面，在空荡荡的土地上，流着一些于事无补的眼泪。没有人会听到我们的哭声和呼救。
我站起来，走到死掉的男人旁边，捡起沾了血的枪。我看向那个年轻人，那时我还不懂他为什么哭，他跪在我们用垃圾建造起来的梦想前面，灰色的天就在他背后，他看起来那么无助又那么悲痛。
他抬起头来，看见我。
但我和他都没有开枪。然后他哭着让我们离开，跪在地上，几乎是乞求一样地一遍遍重复着。直到我离开前的最后一次回头，他仍然都跪在那里。
后来我们把金雕的尸体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人提起那个地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愿意跟任何人交谈，也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几个月后，我终于背井离乡，失去了童年的一切。
我的月球坠落了，我再也找不到它。
“我们快到了。”我对卡尔说，“但我小时候造的火箭大概已经不在了。”

于是卡尔停下来等我，他牵起我的手。
“那我们就再造一个。”
他说。
“一会你还能看见在石头上刻的字，‘我从这里前往月亮’。”
“是你刻的吗？”
“不，是在我们前面就去了月球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是一个酒鬼，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这里，还带着一把用来自杀的枪，但最后他朝月亮开了一枪，然后抛下所有奔向了它；又或者是一个遭难的飞行员，他渴得眼冒金星，就连月亮在他眼里也是一口水井，所以他也选择了前往月亮。”
“你没有见过他？”
“没有，但我们看到了他留下的讯息，这就足够了。我的一些朋友们已经留在了天上，但我回来了。”
“这真好。”
四．
最后的这段路，我走得格外慢。
越是靠近，我就越是被低落的情绪所支配，我明知到过去无法追回却还是踏上了归乡的旅途，一路上种种的物是人非我都能够忍受，唯独这里不行。我曾经在这里同最好的朋友们度过最珍贵的日子，也在这里失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