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11)

我的目的地可能早已经空无一物了，我却还是要去。
我们终于到了红色的大石头旁边，卡尔帮着我爬了上去。但我有些缺氧，头疼得睁不开眼，卡尔扶着我坐下之后我就让他先自己到处看看。我试图按摩自己的头皮来缓解疼痛却收效甚微，反而又一股脑地想起来所有那些不好的事情。我只得又睁开眼来驱散幻觉，然后看见刺眼的白色，才发觉原来这里也铺了满地的雪。
这白色干净得像是抹去了所有曾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让我一阵怅然。
我爬起来，在视野中寻找卡尔，却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
我在许多年来的梦里常见到它，却不敢相信它竟然真的还留在这里。
那是一枚用无数块铁皮焊接成的火箭，用钢筋加固过。我跑过去，卡尔也在出神地看着它。我仍然能辨认出我的仪表盘和那个大铁桶，它们现在都成了火箭外壳的一部分，火箭在这么多年里已经被锈蚀得不成样子了，却仍然完好地竖立着。
原先的那句“我从这里前往月亮”已经风化得难以辨认了，但火箭上有一块铁皮写了字，写的是英文：

“孩子们的翅膀。”
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谁的作品，却无法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这里又最终完成了它。我用手掌抚摸它，如同问候一个旧朋友那样，看着它，以目光倾诉。我的脑子里好像突然间被涨满了，却又一片空白，我退了两步，不再看它，看着白色的荒野，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好像找到开关了。”卡尔说，他拉开了一块盖板，里面露出来一个小小的屏幕和一些按键。这是某型地空导弹的操作面板，我还记得，几十年前我还在军队的时候见过它。那个人或许是在战后被人遗忘的仓库里找到了它，又带回到这里来，把它套进一个新的外壳里面。
“它还能去月球吗？”
卡尔问我。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会让它飞起来。它几乎一切正常，我设置了弹道，让它能够笔直地起飞。在它开始倒计时之后，我带着卡尔退到了远处。
倒计时结束之后，它的尾端喷出了明亮的白色火焰，孤独地升入天空。
我恍恍惚惚地看见一群小孩子围在它下面，全都抬着头在看，在欢呼着。一个不是小孩的高个子也在他们中间，默默地看那道白线慢慢在蓝色的背景中延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