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7)

第六十二年，约二百六十七万吨烟尘进入大气，这一整年里天上都蒙着沉闷的铅灰色，常常下黑色的雨和雪。
第六十三年以后，人类尝试了许多手段来应对可能的气候变化，这些尝试中至少有一部分导致了大西洋环流受阻，冰盖从北极圈往南快速蔓延，北半球连续迎来有史以来最冷的夏天。人类不再发射或维护任何人造卫星。
直到现在，人类仍处于绝望的情绪之中，茫然地试图补救又或是冷眼旁观。
一切就还像我们在村子里的时候一样，人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艰难生活，假装周围的灾难与自己无关。
“我们究竟来找什么呢？”
卡尔突然问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说不清楚，它是我怀念的东西，它是一种幸福或是一种美，是我曾经做过的一件事，我曾经见过的景色，我在这里失去的东西……”
“我听不懂。”卡尔说，“但我记住了！”
说完之后卡尔就不再望着天上了，他开始看更低的地方，看那片即便在晴天也望不到边际的荒原。我总是期待他能够从这些虚无的概念中找到灵感，哪怕是一声造作的叹息，能够证明他也有“灵魂”这样的东西。过去人们总说孩子是父母的作品，我却无比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脱离我的掌握，变成不只是受我启迪或塑造的模样。

我希望即便在我死后他也能够像个人一样地活，然后去见证、想象，这真是极浪漫而有意义的事。
但他的电量所剩不多。我拍了拍他的头，告诉他我们该睡觉了。
三．
天亮之后我站在车顶朝地平线望了望，确认不会突然飘来可怕的风雪了才敢上路。
那条路很窄，我们只能步行过去。我的腿脚已经不太灵活了，所以我让卡尔走在前面，我喜欢看他在我眼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我的心跳太快，卡尔常常回头看我。这副日渐衰老的身躯支撑不起我的旅行了，但我还没有想过要在哪里停下来。在我看来，生命没有死亡之外的终点。
漫山的白色让我眼花，行走在其中会使我感觉好像是在一步步登上天堂，尤其是当太阳在我背后照过来而在我身前刻出影子时，我总从影子里恍恍惚惚地看见自己的走马灯。我看到自己离开村子时候的样子，火热的日光也是这样照着，那时我拉着小车，因为父母告诉我从那天起就要长大了。我那时应该哭过。
后来我在难民营里加入了军队，在十七岁的时候，我成为了飞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