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旅(8)

“按照普世的标准来看，没有——不要再叫我老爷了。”
“好的，老爷。”他狡猾一笑。“您知道吗？在初等教育系统时，老师让我们写过一篇日记，主题是走夜路。那天晚上，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街上的发光藤把整个镇子衬得明亮而又辉煌，如同这座星球过去伟大的残影。我就在想，真的有人走过夜路吗？然而到了第二天，我发现全班几乎无一例外的描述自己是如何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自然而然地写出了符合成年人认知的东西。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我们这样，一切却唯独不像孩子。这难道不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吗？孩子的狡诈并不出人意料，甚至因为狡诈，他们才会被人表扬忠厚老实。这其中的佼佼者自然就是像我这样的好孩子喽。我们懂得向强权卑躬屈膝来换取生存空间，过早的就洞悉了在世界上生存的法门。旅者，您难道不认为早熟是一种可悲吗？”
“世上的人，远没有你说的如此不堪。”
“旅行者。你四处游历，在太空中见过群星璀璨。在罗奥蒂娜星看过火山爆发的擎天火柱。在风暴星经历过百米巨浪。你是如此广博，这个故事或许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走过不少地方，但很遗憾。你说过的那两个地方，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那是当然，因为那两个地方是我编的，是我常用在诗歌当中的意象。”

“原来如此，您不是说您要讲故事吗？那便说来给我听听吧”
“故事，哈！没错！故事！一个可悲的故事！”
“从气体检测结果来看，你醉了”
“没关系，”他把双手拄在桌子上。“我以前作为诗人，在典礼上吟诗歌唱，靠着大伙儿来接济过日子。后来在一次集会上，我和艾达相遇了。我当时对她一见钟情。我写了整整一年的情诗，最后编成了册子送给他。我是多么爱她。她的头发如同连绵不绝的飞瀑，又如同那柔顺的丝绸，深蓝色的眼睛有着忧郁的美感，我为她入了迷。神究竟在她身上雕琢得何等周详，才造出了这么一个动人的人儿啊！”
“后来呢？”
“我们在一起了，可这使他的父亲大为光火。于是在一个寒夜，她找到了我，要和我私奔。临冬时节啊，虫子都已经休眠了。那时的我们都....太年轻了，真的.....不去想后果，最终在暴风雪里迷了路。我们在山洞里互相依偎，看着那火苗，连同我们生存的几率一起黯淡下去。食物已经捉襟见肘而暴风雪确迟迟没有停下的迹象。艾达就这样在我的怀里，用鸟儿一样婉转的嗓音来呼唤我的名字。‘哦，异彩。我好冷，外面还在下雪吗？’我没有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抱住她。‘异彩，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到好多的花儿，红的白的蓝的。花海之中有个小木屋，是我们一起建的。孩子们在门口玩耍，你在弹琴，我在唱歌......异彩,你还在听吗？’‘我在，艾达。’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很快雪就会停了。’异彩啊异彩，你会在心里留出位置给我吗？会在我死后，让我永远的存在于你的诗歌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