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门 | 我是她与死亡之间，最后一道防线(2)

“还不是最近那些机器人惹出来的案子，警署都报告我们出人命了，他们可不害怕吗，有些人刚买来的，也急急匆匆在大晚上把机器休眠了送到我们这边，更甚还塞了钱，”
身上不知某处咯噔了一下，
“这批旧的手术门也该换一换了，我们这儿源源不断有材料，您恰好看得上眼，照顾我们生计，这样双赢的生意，哪来的忽悠这一说。”他的话语不再酸涩，倒是让人细品之后，一丝丝苦了起来。
“账上怎么写，不用我再说了吧。”
“都那么熟了，不能再明白了。”
白大褂离去的脚步声比他的密谋声还要轻飘飘，就这么轻飘飘地飘走了，连同我往后在这家医院，以手术室大门的身份驻守的日子。这注定是人类历史上最晦涩的形象——但它其实并不高昂，也没有天神的悲悯，就只是一扇门，被迫立在那里眼观人类生生死死。我只知在这里坚守的每一道门，都耳听过比教堂更虔诚的祷告，很可惜无一例外，送进来了人都没能站着走出去。
我是被人抛弃了才进来的，这似乎在那夜之后成了这条走廊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度过了无数个相似的日日夜夜后，听了无数遍哭天喊地与生离死别，从挣扎不已到麻木不仁，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单位，没有名为“休息”的份额，因为每一秒都在与死神抢人。我常与对面的同僚对望，它似乎是从一个低端回收厂收来的，不属于半人机器人的范畴，每天机械地执行任务都困难，更不说感官与内心，
我有时羡慕它，羡慕它不用怀疑自己，不用在紧要关头因不安而左右摇摆，不会听懂这里肮脏的秘密与见不得光的交易，和那些人类因为我无法告密所以畅所欲言的斑斑劣迹。
人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怪物呢，活生的心跳与血肉之身，可有时却比钢铁还要冷硬。
我笑自己不也一样，真是奇怪，明明都见过那么多蒙着白布出去的人了，可破例就破在那天晚上—— 
“医生——医生求求您救救他求求您了——”
走廊尽头仓皇传来一个颤抖的女声，随即是隆隆呼啸开进手术室的移动床，看方向应该是急诊输送来的，躺在上面的少年五官都扭在了一起，脸色绀紫，闻声而后见其人的女子蹒跚地跟上，一副要冲进手术室的样子，双手照例被候在一边的医护人员拉着，她顶着疏疏好几缕白发，背看两肩耸起处宛如衣架尾钩，一条及腰的宽旧灰衫却拖到地上，将她哽咽的话头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