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体进程(3)

有时，他会指着其中一个东西对它说:“我以为这东西早就丢了，没想到还在。”可是那时他已经太过虚弱了，他们之间往往说不了几句话，留存在他们之间的往往依然是沉默，但它知道这不是充满敌意的沉默。

它有时会想，它也是那种被忘记了很久之后才被想起来的东西。
有时候，一阵敲打声会从前方传来，但它不能很好地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声音。那个声音有固定的频率，像是钟摆一丝不苟的运动。随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它自动调整着感应设备，这是它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它望向前方，发现远处的传送带被一道光照亮，随之又陷入黑暗，然后又被照亮，随之又陷入黑暗。这一频率和声音的频率相重合。过了很久它才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输送口打开时照射进来的光线。
过了很久之后，它看到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抓住被子，但明显不如刚才那样有力，氧气罩后的嘴大大张开。它依然待在角落里，依然看着他们围在床边。他们静静地看着他的呼吸，不时发出一声啜泣。他躺在床上，转动着眼珠慢慢看着他床边的人群，嘴巴一张一合，频率慢慢变得越来越快。有时，她会稍稍止住哭声，坐在他的床边，轻声在他耳边说几句话，回应总是他的摇头。就这样重复几次之后，房间又变得沉默，他们的啜泣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慢慢地，窗外的天空变成了金色，有时那种金色会和树叶的颜色相重合。窗外的喧闹声渐渐冲破了玻璃，蔓延到了房间内，这让它自动调整了感应设备，而他们还是一动不动。他的眼睛转向窗外，翕张的嘴唇渐渐停止了长久以来的运动，他吃力地指了指她。她弯下腰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随之发出了几声爽朗的笑声，几秒之后，笑声又变成了微弱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