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矿(10)

“够了！这不该是恶的理由！”皮埃尔大声喝断，“你必须坦白！MindArk的高层是谁？其他基地在哪里？”
“都走了。也许你们还有机会相遇，或许在津巴布韦、布隆迪，又或许是在伦敦、巴黎，谁说得准未来。我不会走。这里有我的孩子，我的希望，我的中年，和我的死亡。”
她转头看向她的女儿，靠在玻璃罩上，平静地念出一句斯瓦西里语诗歌：“面对死亡，我们用坟墓，掩盖腐臭。这无关内在的善恶，人类只是不习惯于，纯洁的埋葬。”
我生出不祥的预感。皮埃尔反应过来，一个快步冲上去想掐住女人的嘴巴，却为时已晚。女人头颅里的神经炸弹探测到了设定好的启动语言，把大脑炸成了混合液体。她的尸体在几次猛烈抽搐后瘫落在地，没有闭合的眼珠弥漫血雾，两汩淡红的泉从耳孔流出，在地上淌出江河。
在背向天空的地下九十米，只有黑色的矿石见证这起幽深的死亡。
我已记不太清后来的事，回过神时已经和皮埃尔倚坐在树边许久。时间渐晚，夕阳西下，三十三万个地球重量的落日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金红色的余晖把稀树的影子碾得很瘦很长，碾成一个个黑色的人。

后续部队和乌干达政府方人员已到多时，正在一件件地运出地下那些活生生的“罪证”。我问皮埃尔这些婴儿会被如何处理，他回答不知道。也许试着康复，也许最终会人道主义销毁，销毁对所有人都是个解脱。这种手术对神经结构的改造是不可逆的，他们就像是一盒扳不直的回形针。
“我希望奇迹发生，但可惜的是，这一切只关乎科学。”
“你说……科学会让人类更好吗？”
皮埃尔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落日，吐出一口长吁和一个没来由的问题：“你学过拓扑学吗，林先生？”
“没有。怎么了？”我惊讶于他这么问，也惊讶于他这次尊重的称呼，之前总是粗略地叫我记者。
“很多年前，我是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物理系学生，有一门拓扑学课很有趣。我还记得有一个笑话：拓扑学家不能区分咖啡杯和面包圈，因为通过连续的延展弯曲就可以把面包圈捏成咖啡杯的形状。专业地说，两者同胚，具备完全相同的拓扑不变量。拓扑不变量是拓扑空间的内禀性质，无法被连续的形变改变，就像无法把面包圈捏成一个不含圈洞的实心球。
这门课最终没有考试，因为那年发生了校园恐袭案，拓扑学教授被反科学组织Scilence炸死在教学楼里。讽刺的是，那些炸弹客甚至不知道他们所反对的拓扑学是什么。我愤而参军反恐，再后来几经辗转留在了人介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