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矿(11)

今天这样的行动我已经参与过很多次，这样的可怜人我也见过无数个。他们各有各的的故事不幸，各有各的理想和手段，如果非要寻找共性，那就是——他们做了坏事。人类发展到今天，自诩科技更先进，生产力更发达，社会更光明，可是坏事仍会发生。黑奴贸易结束了，乌干达的神经矿场揭开了新的大三角。天花灭绝了，哥伦比亚的新型神经毒品接过了屠杀的镰刀。在一栋农业大楼就能无土培养出十万人的口粮的今天，药物、知识和信息的垄断又造就了新的饥荒。那些邪恶的、压迫的、冷血的、黑暗的，不断地在某个角落滋生、复燃，就像拓扑里永不消除的圈。
我冥冥中感觉，人类社会似乎有一种恒常，一种天然存在的拓扑不变性。无论科学把人塑造成什么样子，无论科学给人类社会带来怎样看似翻天覆地的变化，科学及其技术终究只是人类改善人类自身的工具，它不会自己动手打破或黏合人类的边界。如果人类不自省人性——那些我们所坚持的、自认为是人类本质的东西，比如自我，比如生命，比如情感，人类的拓扑不变性不会改变。
我当然不知道如何改变，甚至也不知道改变是否值得。我不是智者。我所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人生里，消灭尽量多的恶，拯救尽量多的人，让人类拓扑的那个圈尽量小一些。”

“你看，也许今天，它就变小了。”说到这里，皮埃尔把左手伸到眼前，食指捏住拇指握成一个圈，此刻他坚定的样子，仿佛同胚于人类。
我学着他伸出手，想看看圈里的景色。夜幕渐渐降临，西方的太阳已经公转到这片大陆的身后。闪闪星斗，正牵引着十万光年的银河，重新缀满这没有遮拦的天空。那是斯瓦西里语最初的文字，那是未来孩子们凝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