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祸士(4)

少年回过头透过歪斜的门板看向西边的天空。
刚好，是一个黄昏。
2
少年真的开始变得成熟了起来，不过支撑着他与的弟弟的是刻骨的仇恨。防备一个满心仇恨又会隐忍的人，就好像防备草丛中不知何时会跳出的毒蛇。
至少少年和他的弟弟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所以他们才会带着失魂落魄并且惶恐的母亲来到秦国国都。反正他们一家人能失去的只剩下几条烂命，但是他们要讨回的是他们的一切。
他们曾经离开又回来，不过这一次他们失去所有的跟脚和人脉，别说是复仇了就是活下来也很难。
但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对于一个身怀大痛苦的人来说。
命运似乎有意戏弄他们，让他们家破人亡后又时来运转。少年很快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混上了一个修书小吏的职务，他继承了父亲的一手好字，又因为精通文史经历被授予官身，掌管文书修撰。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秦国一个普通的家庭，生活安康且幸福地活着。但身心俱疲的母亲并不知道少年和弟弟如何在一个又一个的深夜里锻炼自己的躯体、操习兵器，兄弟二人如何注视着对方眼中淬出的恨意提示着那血海深仇，如何在自己面前隐瞒住那份深沉的仇恨......

“啪！”一个清脆但有力的耳光扇在少年的脸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跪在地上，跟一旁同样跪着的弟弟同样的沉默。母亲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着，胸部剧烈地起伏着，她恶狠狠地将两把包着布头的铜剑惯在地上，金石交击的清脆与颤音好像一位妇人最深的凄诉。她颤抖地指着少年，不久却又放下，转身走出了屋子，他愣愣地回想着母亲离去前的那句话，少年迷茫地看着剑旁青石砖上那一两点低落的水迹，“我给你订了一份亲事，尽快完婚吧。”
墨痕不多泪点多，山河仍是久河。
他穿着玄色的秦式婚服，默默地看着那个遮着盖头的女人被女婢搀扶着向自己走来，他当然知道母亲的用意，有了家室的牵累就不能再义无反顾地去复仇。母亲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但难道要自己忘掉这份仇恨吗？少年很快在喜堂喧闹的人群之中对上了弟弟的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能。
突然少年因心潮起伏而剧烈颤抖的右手被一只纤细但柔软的手握住了，那个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了，“您是在害怕吗？没关系的，”少年一愣，红盖头下的少女一只手捂住嘴凑近他悄声地说，“我也是。”然后自顾自咯咯地笑了......吐气如兰，像一株花枝招展的桃树，扑欶欶落下好多好闻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