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无氏马》（节选16）|这是乡间最虔诚最完整的葬礼(2)

作为“净坛使者”的秦老幺，在乡间通常被称为掌灯师，全程负责为亡灵超度所需的一切“香火”，如香烛、糖果、烟花爆竹等，这活儿看似轻松，但按乡间习俗这是不能间断的，该续香烛时便续香烛，该续供果时便续供果，该燃放爆竹时便燃放爆竹，因此需要他随时留意。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干得有条不紊，在做好这项工作之余，哪里需要帮忙便赶去帮忙。
李佳家的堂屋、房梁、院里挂着一幅幅各色的神像，附近的树上也挂着白的红的黄的各种各样的白布幡或彩旗，院里和门前那三溜空地堆满了花圈、执事等，就连周围近一公里的路上都是燃放烟花爆竹过后的痕迹。李老伯生前工作的单位还专门为李老伯定制了一块“识途常乐、浩气长存”的匾额，他北京的家人也来了十多个，还有李佳大姐的家人也从台湾赶来，在邻县当教育局长的二姐家人、同事们纷纷前来吊唁。
每天车来人往、烟花爆竹声不断，蓬山村的人还从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丧事，人们纷纷忙碌着，议论着，从葛建华过后说的一句话就知道几分热闹程度，他说一般人家办丧事一头猪、五六十条香烟就大致够用了，可是李佳家杀了三头猪、买了四百条香烟都所剩无几。虽然李老伯经常提倡节俭，临终前也说不要过分铺张浪费，但蓬山村的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都想为老人最后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看来，李老伯一家平常可没有少帮助乡亲们吧。

罗芬、李峥带着几个妇女赶时间为老人做了六十六双的确良布鞋，六十六件寿衣，祈祷着老人到了那边也甭为吃穿犯愁。男人们闲下来就帮先生们一起剪各色纸钱，写七，择墓地等。而七位道士每天也忙得不亦乐乎，除了挂孝灵、写请柬、打家谱、写铭旌，每天几次念经文外，还要做接“天门”、过“奈河桥”、“坐台”等法事。其中“接天门”是由秦老幺（曾经跟李老伯学过简单的算八字等，其实李老伯一向对这些都是半信半疑的，不过是兴趣爱好者一起交流、闲谈罢了。但他们常以师徒相称）爬上房顶（通常揭开几块瓦，能看见堂屋里的天梯和小竹篮即可），道士先生做法事，他依吩咐将小竹篮一阶一阶徐徐提上三十三步天梯后，从房顶拿下来。按照乡俗，徒弟给过世的师傅接过天门之后，师傅的家人需把师傅的一些工具送给徒弟，于是李佳将老人在世时亲手摘抄的那本《易经》，还有他常用的那一支狼毫笔、一个砚台（据说是老汉祖父留下的）和老汉最爱穿的那件军大衣送给了秦老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