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告别(7)

这一次吴闻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咖啡厅内的一首歌曲进入尾声，屋外的风雨声渐渐清晰可闻，两个人一动不动，呼吸都清晰可闻。
“思想产生的形式已经不同了，即使复刻了又能留下什么呢。”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对刘天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无论如何不要关闭控制程序，你好自为之。”然后他起身，晃晃悠悠地走进门外的瓢泼大雨，没有打伞，雨幕与黑夜很快将他孤身一人的身形隐去，风声雨声在关门的瞬间变得格外遥远，刘天突然想到，吴闻在大学有一个女朋友，你经常可以在下雨的操场上找到他俩打伞的身影，他们在伞下一直走，走到雨停，或者黑夜降临。
但吴闻最后的戒言并不能改变刘天要做的事情，他甩了甩头，颤抖的将黑盒安装在网络接口处，他知道，很多研究人员正在通过无处不在，甚至可移动的设备观察着他的一切，他早已没有隐私可言，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父亲能够回来，只要让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身一人。
立体投影随着信号的输入开始投射画面，这个屋子的数据开始流动，摄像机拉近着合适的距离，声音接收器无声移动到了合适的位置，房间中凭空中投影出了模糊的影像，然后逐渐清晰，化作实体一样，那个男人的身影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刘天面前。刘天的身子像打桩机一样颤抖地像个筛子，那真的是父亲嘛，真的有着他所最依赖地那个男人的思想与记忆吗？他期待而又畏惧着，光影成形的短暂时光也仿佛漫长无比，像是一生。

“天仔？”
刘天最终听到了他如此怀念的那个声音，带着土味的方言，只是一个月没有再听过，却像是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几乎要忘却，他突然感到什么流到了嘴角，眼泪不自知的落下，滑入嘴角，化为咸涩。
“爸！”刘天按着哭腔颤抖着喊了出来。
“我，我是刚醒吗？咋地会醒在这儿？你，你眼圈咋的那么红？”
刘天抹了抹眼睛，“没啥子，你还记不记得你要做的事是啥？”
“对，对，我要把鱼拿出来解个冻，你不是去上班了噻？怎么今个回的这么早？”
虚影变得如同实体一般欺骗着刘天的眼睛，那熟悉的声音从中传出，那个身影做着父亲一样挠着下巴的习惯。那就是父亲，刘天呆呆地想到，他回来了。
是的，那就是他的父亲，一天结束后，刘天在电话中对吴闻难抑激动地表达着感谢，他不得不承认公司在事情的考量上准备的周全，在细节处理方面的仔细。
“老爹吃饭的时候我紧张坏了，端上去的分明只是个投影，他能吃的有滋有味的，像是真的吃上了一样，而且，而且老爹说的话，他说的话，他就是我父亲，太，太真实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