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告别(9)

“你还真是个文青，没事去那里做什么？就这么喜欢下雨嘛？小心别得了风湿。”
“喜欢吗？可能吧，我会注意的，那么，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谢谢你了，老同学。没你做的事，我无法想想我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会是个什么样子？或许你已经看开了，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找个别的爱着你的人陪，像你爱着的那个人期望的样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拯救了我！你给了我希望，还实现了它！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做的一切。”
“我知道，你也会知道的。最后给你一个叮嘱吧，不要取消控制程序，虽然这是我给你的选择，但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活在我们并不知道是否真实的世界，而真相只有在被知晓之后才变得残酷。”
忙音传来，刘天突然感到这个没开灯屋子竟然这么静谧，远处的商业区灯火依然通明，可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父亲轻轻的鼾声仿佛清晰可闻。刘天走到父亲卧室的门口，看着那个蜷缩着的身影，他知道那是虚幻的，是他无法拥抱的，可那又如何呢，只要那身影还在，他就如此心安，哪怕世界末日就在明天到来。

世界上有多少你能如此依赖的人，只要他们还在你身边，就仿佛时光不曾改变，让人无比心安，于是又怎忍心离开他们，我们总想紧紧攥住美好的现在，可我们又总在成长，成长意味着得到未来，也意味着失去现在，拥有这样可以依赖的人是多么幸运，可我们总得学会告别。
刘天在门口默默地站着，他想了想，收回了准备关闭程序的手指。应该没什么事吧，就让父亲睡在那里吧，他想，父亲都在，能有什么事呢？
于是刘天回到屋内，安心地睡去了，明天父亲还会在这间屋子里，一直在。
好久都没做过的睡梦随之而来。
梦中他看到年幼的自己牵着父亲的手，走在夕阳下放学的路上，那时的他年少无知，也因此无忧无虑，今天他又体会到了那种心安，像是孩童。父亲在夕阳下看向他，默然无言。
刘天呆呆地看着他自己的床铺，如今的他畏惧着睡眠，在父亲回来之后，刘天每晚都会做梦，起初只是他曾经的记忆，那些他与父亲一起度过的时光，直到后来，他的梦中只有父亲，站在一片虚无黑暗里，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可刘天无法走过去，而无论他如何大喊，如何挥手，父亲只是看着，直至白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