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我姥爷的故事（2）海风、流星与家乡(3)

“看样子他们早都撤离了。”
“那肯定的，他们收到炮击信号比我们早。”
震动过去后，舰长和连长继续交谈着。
“这次你没给新兵们讲‘欢迎弹’的事儿？”
“哈哈，我上次忽然想到，这‘欢迎弹’要是起不到点儿欢迎的作用，可不就是白打了。”
甲板上和各个舱室的惊慌混乱仍然在持续着，连长似乎还没有叫停他们的意思。张怀礼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想什么，他甚至一下子不记得当初为什么非要争取来金门。是与父亲有关吗，当然有关，却又不完全是因为父亲。
贰 “呯啪——”
空酒瓶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把张怀礼吵醒。他费力的睁开双眼，在昏暗的车库里扫量了几下，试图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拿在右手还没掉下去的酒杯，以及面前桌上摆的一盒子书信提醒了张怀礼，现在是1995年的12月，自己已经是年过花甲，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金门前线的年轻团长了，当年的岁月只不过是像刚才一样的醉酒大梦而已。

书信——张怀礼强忍住宿醉的头痛，伸手去拿放在盒子外面的那一封。阿宁是个好孩子，他在被军队召回之前，给自己这个老领导留下了遗书，就像盒子里的那么多人曾经留下过那么多封一样。一夜独酌的残羹剩酒已经将阿宁遗书的边角打湿，张怀礼赶忙摇摇晃晃站起来，取了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张团怀礼亲启，吾妻柳园、吾儿净风敬听：
当我在高雄港登记参加国民党军时，吾儿净风，我的年龄甚至比你还要更小。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多半谈不上什么参军报国的志向，我当年决定当兵，原因更加单纯——在外面上学过日子，大陆来的兵家娃要受台湾原居民的孩子欺负。要么你身强体壮能欺负回去，要么你想方设法出人头地。我身体不算强壮，也自认没有出人头地的脑筋，所以只好选了第三个办法，进入军队当兵去。”
张怀礼顶着眩晕与头痛艰难的站起来，走到车库角落的洗手池边，捧起凉水洗了把脸。或许是由于现在深冬腊月的缘故，水龙头里的水似乎比刚才梦中的海水还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