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3)

“演讲就是把思想有如子弹般打出去。”我想起了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名言，深吸一口气，准备迈出步子慷慨献词。可到如今才发现，或说如今才承认，这通篇的稿子竟与我的思想无半点关联。
发挥创意与想象力全是一纸空文，我们不过都是跟着公司指示在电脑面前机械地敲着键盘罢了；工作时间、工作强度的漂亮话也早成了历史，那都是天穹大驾光临前的事了；兴趣、生活、理想，这些词，不都被时间遗忘了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也静静地看着我。我仿佛身肩重任，却不知如何甩下这包袱，不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
憋不住，我将稿子扣在了讲台，欲哭不得地读了起来。
本来中立的新人们似乎看穿了我的失败，扭扭捏捏、无精打采，仅勉强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理睬。三番四次，我试图提起嗓门，焕发焕发曾洋溢的激情，我试图从那些认真做着笔记的期盼眼神中汲取我已不再敢有的活力，但其他涣散的目光却又浇来盆盆冷水，如鲠如刺卡死在我的咽喉。我的手因不甘心而举起，又不争气地放下，像小丑般来回舞动，左不是右不是，倒是搞得稿词起落有致、十分可笑。
人群中，我逮到了一个趴下的身影，那是小张，正是不知怎么过初筛的代表人物。不知怎地，我愣是看出了力量感，愣是又看出了澎湃，仿佛心中要把稿词生吞活剥的心情又燃烧了起来。

稿词已过大半，再怎么慷慨激昂也挽救不了这次的狼狈，但多亏了这人，我可以振作起来去准备下次真正扭转乾坤的演讲！
看到他变换睡姿扭头我就想到了“奋斗”，看到他抬头半醒我就想到了“觉醒”，看到他挠头皱眉我就想到了“突破”，随着他的不屑我的词语愈发增多，我的发言愈发有力，正是像子弹在向他无情扫射。
我感到了一股冲破天穹的力量，一股带领他们冲出困境的干劲，一股勇气、一股愤怒！而这即将倾洪而下！
在这短暂的末尾、在掌声如雷的轰动后，我却并未平息，不，是并未胜利。不知为何，我竟还想再讲一次，完美地讲一次，说说这即将解救我们逃出生天的奋斗。是的，这竟是一次失败。
我跑到厕所，吸了一口猛烟，那口气却压不下、吐不出。
具体说了什么，具体又再想说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失败了，好似不止是演讲失败了，是挣脱天穹的努力都失败了，是所有人都失败了。眼睛里，这个小张的睡姿在那燃烧着，像一股从天投下的漆黑，激起了一腔怒火。
我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述这股混乱、恼火的心情。
对，所有人都在努力，所有人都在认真做笔记，所有人都在尽着本分，唯独他一个人在睡觉、在躺平、在拖后腿！就是这样！我又想起他工位上的压力球，还有那个茶壶大的回车键，他要什么解压！他有什么资格解压！于是便愈发怒不可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