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月光》(2)

血腥味和铜锈味渐渐消失。他们俩谁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走进了一个战后的破败不堪的小村子。这个村子已经死了，没有半点灯火，日本的军旗像一块烂抹布，晾在旗杆的半腰。兄弟俩挨家挨户地搜索着，希望还有剩下的粮食，哪怕是只老鼠也行。
搜索房子几乎耗光了他们仅剩的一点儿力气，但是却一无所获。还剩下几间矮小的平房，他们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就随意地走向其中一间门户紧闭着的。
暗了几分的月光穿过窄窄的门口，照在正对着门口的餐桌上，方格桌布虽有几个破洞，但看上去还很新，也没落什么灰尘。桌上摆着一小罗筐的土豆，有的已经发了芽；一根蔫了的空心白萝卜孤零零地躺着；有个水壶，内壁还是湿润的，但已经没有水了。兄弟俩已是饥不择食，强盗般掠夺着桌上的食物。
屋内仅有一扇窗户，仅有一半窗户门。窗户旁是仅用一块大大的破布遮掩的卧室，因光线太暗而看不清内部。哥哥放开搀着弟弟的手，用衣服作兜袋，贪婪地把一个个土豆扫进去，不知是因力气太大还是过度兴奋，一个土豆飞出桌子，落进了破布后面。哥哥撇撇嘴，向卧室走去。
突然，一个人影“嗖”地从破布后窜出来扑向哥哥，哥哥一惊，衣兜里的土豆洒了一地。哥哥和那个人影扭打起来，因为在暗处，弟弟看不清是什么人，当时只觉得是遭到了日本人的埋伏。他扶着墙吃力地站起来，准备冲过去帮忙，可因为光线太暗，不适合用枪，怕误伤了哥哥。正当他挪动脚步时，一声枪响炸雷般破出，随后一阵嗡嗡声在他耳边游弋。整个村子像是打了个喷嚏，把仅剩的落在身上的乌鸦也惊走了。

哥哥喘着粗气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死了......”没等哥哥说完，阴影里发出一声尖叫，又一个身影冲了出来，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向后拖。
那个身影细长得有几分羸弱，像毒蛇一样缠在哥哥背上，哥哥使劲扭着身子，想把这条蛇甩下来，可那条蛇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任凭哥哥如何晃动，只管越缠越紧。
眼看哥哥的脸已经因缺氧而发紫，弟弟不再犹豫，掏出驳壳枪，对准那只瘦长鬼影，只一枪，那个影子便倒将下来。
云层随一阵风飘动，月光亮了几分，从半开着的窗户照进来。哥哥甩开了那个死物，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这一小段距离把他累坏了。他的肺抽气不停，大腿酸痛。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耳朵轰鸣，心跳如打鼓。他拍着弟弟的肩膀说：“幸亏有你......”但他没把话说完，因为他看见弟弟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他的眼一眨不眨，看见鬼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他的嘴张得老大，仿佛能一口吞下自己的脑袋。
哥哥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从窗口洒下的月光里，一个约莫八岁的小男孩正瘫坐在地上，嘴巴扯得老大，却哭不出声音。他的旁边，是他已经被兄弟俩打死的双亲......
“怎，怎么会这样？”哥哥嘴唇翕动，一脸不可思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