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月光

一个被卖的孩子和她的母亲。完全虚构。——2020.1
月光，月光。
她听见母亲这么叫她，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小脸、细细柔柔的头发。
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之后的记忆里母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再然后就是现在，永无休止的农活，喂不完的鸡鸭鹅畜……她天天沾着床就睡了，没有精力容她回忆过去，只有那个好听的声音。
月光，月光。
她在这亲昵而模糊的呼唤声中成长，长到十六岁，亭亭玉立，即使干着一样的活计，在乡下灰头土脸的姑娘们中依旧显得鹤立鸡群。
她有个弟弟，今年刚刚过了十岁，长得肥头大耳颇有富态，爹时常搂过他的儿子，捏捏脸上的两块肉：真是个有福气的，好，好！
然后买肉，炖肉，剔着牙向乡里炫耀着。
她往往坐在屋外，在太阳下或是月亮下，就着阳光或是月光，稀稀拉拉喝下一碗白粥。
喝，赶紧喝。喝完好干活。
她喜欢在晚上喝粥，一是因为有个盼头，二是因为晚上有月光，和她的名字一样。如糖浆一般的银色毫不吝啬地泻下来，把碗盛的满满的，可以晃出声音似的。啧，真甜。
也就是在十六岁那年，家里的稻子被仇家的种了菌，十几亩的稻子仿佛是一夜之间枯了大半，隐隐还有扩张之势。这一年，很难。
什么都紧缩了，她常常感到眼前一团一团的黑雾漫上来，醒来还能看到那一碗明晃晃的粥，能反射出光来。
胖弟弟连摔了几只碗，不依不饶，一定要吃红烧肉、红烧肘子、红烧鱼、红烧大肠、红烧……
我不管，反正我要吃肉！就算把那个贱种……
他指着她，她猛然对上胖乎乎的手指头，有些惊慌地跳起。爹捂着胖弟弟的嘴拉到一边。
接下来的三天异常安静。
第四天，家中来了个陌生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很亲切的样子。
爹说，这是郝嫂子，管人口登记的，什么都知道。
郝嫂子拉着她的手，这妮子长得真俊，和她妈一个样。
你见过我妈？
那是，她这次来啊，就是带你去找你妈的，叫什么月……哦哦，白月，白月。
爹挤出一个笑，看着让人怪难受的。他搓着手，语调中有说不出的轻松。
她感到莫名的开心与紧张，那个很远很远的母亲，听不到一点儿音讯的母亲，终于要与你相见了么？
下午，她和郝嫂子在家中吃了饭后一同离开。饭桌上是说不出的丰盛，她破天荒的被允许上桌。她发誓这一生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肉。
她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为期，对谁都是傻傻的笑着。……郝嫂子给了爹几张红花花的纸。……胖弟弟脸上挂着笑。……郝嫂子抓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了好多好话。……郝嫂子把她带上一辆车子。……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无故出现了个白盏盏的月亮，啊，月光，月光……
砰。
她惊醒，四周一片漆黑，耳畔是许多年轻细弱而压抑的哭声。
我怎么在这，郝嫂子呢，母亲，母亲……对，我是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