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帛花交济 金莲水相涵(8)

很快，他们便陷入了无边的狂喜中：琴声再度响起，并且这次再无半点之前的狠厉，取而代之的，是轻灵出尘而飘逸洒脱的遗世神曲。活泼又灵动，充满了天仙般的高洁与明快，教人很难不在其中沉醉，为之弥开嘴角，露出一点欲说还休的微笑。
气氛突然开始快活起来了。柳舜小少爷放松了坐姿，歪在窗边痴笑，身边的侍女斜签在他身旁，将含了脂粉香的花酒一杯一杯往他嘴边送，也照样是来者不拒。沈师爷的牙雕小扇又打开了，故作矜持地微微摇着，聊胜于无地吹一吹身上之前被吓出的冷汗。
远离人潮的灯火阑珊处，先前造访的贵公子华锋半倚在城楼上，遥遥地看向那一抹抚琴的绝色丽影，低垂了眼帘：“琴艺倒是增进不少。”
悄然地，青帛上燃着的火熄了，转而是宛若天上来的青色——了见水中月，青莲出尘埃。空濛似天地初开，隽上了如同琉璃般的晶莹欲滴，一池青莲在晚风中静静地妖冶，出尘而又入世，像是翠竹掩映间的一只小鹿，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色，忽闪着眼，又倏地跳着跑远了。

直撩拨得人心痒痒的。
斯人，斯曲，教人终于明白了芙蓉缘何能够当得起这第一名妓的称号——单冲这份初醴一般的醇厚与清冽，其他人便都不够格。
琴声愈发地轻明与空灵，几乎是要羽化而登仙的飘飘然，奏响在旁人耳中，恐怕西方极乐世界伽陵鸟齐鸣此刻也不及这琴声的分毫半点。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诗家常有此问，却总不解其意。今日听闻此曲，众人却感觉自己已经隐隐地望见了瑶池的影子。
循着琴声而游，瑶池的影子渐淡，一座南天门仿佛撞破夜色一般横矗在天边。琴声依旧灵动，却像是青荷莲叶掩映下的一尾锦鲤，诚然自在，诚然逍遥，却蠢蠢欲动着飞跃天门的野心——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不见琴声渐高，气势却愈发地浩大辉煌起来。若说刚刚是闲云野鹤的谪仙人，此刻便就是一步步登堂入室，直至带上冠冕、权御天下的帝王，睥睨四野，威震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