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帛花交济 金莲水相涵(6)

她缓缓坐下，将琴搁在膝头，轻轻伸出手摘下了面纱。
霎时间，青帛河上生出了无数的莲叶，那样大，那样密，温柔而霸道地挤满了水面，又挺出好多莲骨朵，含苞待放，像是在等待着花君的命令。
琴弦被拨动了。莲花像是得到了诏令，争先恐后地绽开，一朵朵白莲像是珠玉一般，直接把整个黑夜都给照了个通透。众人惊呆了，甚至有一种对着那位美人跪拜的冲动——她是花神转世吧，要不然，怎会使得花随人意，于今夜盛放？
没有人回答他们。除了牡丹和山菊外，其余的十姝围绕着她们，缓缓起舞。袖飞袂纷，她们的颜容在漫步轻移间模糊，只剩下绰约的身影在群衫掩映间芳华无际。
山菊素手摩挲着一支苦竹笛，安静地站立在一旁，牡丹跪坐在她身边，和着琴声浅浅地吟唱。这首歌无词无曲，似乎只是一首随意哼出的小调，可又如此的让人陶醉，直欲耽溺其中，永不复醒。

白莲簌簌，含着出水的露珠，像是带泪的佳人。琴声也沉，倾诉着，像是要滴下泪来。变徵之调，最是悲戚。这琴声，轻轻地，浅浅地，仿佛一碰就会碎掉。听着，听着，弃妇想到了过往，游子念起了故乡。听着，听着，噫，直欲堕泪了。
众人没有察觉自己的衣袖湿了，就像他们同样也未察觉到一水的白莲竟在不知不觉间像是墨染一般转变成了红色，火一般照亮了整片夜空。
当满池的白莲全部转为红莲的那一刹，山菊将竹笛横在口边，吹出一声高亢的笛音，宛若秋日晴空上那通天彻地的鹤唳，惊醒了尚且沉浸在无边悲戚之中的众人。
没等有什么反应，芙蓉的中指一勾，琴声陡然变了。
霞红漫烧朱云遍，剑气指破天外天。
山菊的笛声仿佛成了主导，热烈而高傲，像是锻炉里的宝剑，于烈火灼灼中沉寂，却又怎么也掩藏不住那磅礴而出的啸然剑气，仿佛下一瞬就会喷涌而出，直指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