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眼(3)

“哦，年轻人，不要嘲笑我。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想眼睛和其他器官真的不一样。当你的身体其他部位接触到一样新东西时，你会觉得不熟悉、不熟练，一开始你肯定也用不好、玩不转。但是你的身体不会有这么明显的不舒服的感觉，比如眩晕。打个比方，你欣赏了一首从未听过的歌曲，你会觉得不熟悉，甚至觉得怪怪的。但是不论这首曲子你现在喜不喜欢，或者现在不喜欢日后又喜欢了，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你至少不会觉得难受吧。当然，噪音除外，但是如果不是特别吵的噪音，你至多会觉得烦躁，但不会有生理上的不适感。你去学网球，刚拿到新球拍时觉得不顺手也是这样的，你会觉得不对劲，但不会难受。而当我戴上新眼镜，适应了一阵子以后，就不会再有不舒服的感觉。我发现对任何一副眼镜，不论配的是不是合适，度数、瞳距和轴向等等准不准，做眼镜的材料有多么劣质多么低端，第一次佩戴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了。
所以我只买过一两次昂贵的眼镜，因为他们吹嘘的天花乱坠的那些性能和效果我都无从验证，买个高端的既没能减轻近视度数，也没有感觉更好，而戴个地摊货适应了也不会不舒服。最关键的是，开始那段不舒服的阶段是任何品种的眼镜都避免不了的。现在看来你们这量身定制的人工晶体也是这样的。”于敏好像对这件事很上心，描述地很仔细。

“哦，我好像有点迷茫了，妈妈。那么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呢？”许靳问。
“我的意思是，眼睛可以记住对眼镜的感觉。”于敏答道。
“不不，你还是犯了基本概念的错误。眼睛能‘记住’很多东西，但那都是视觉输入，并非记忆。妈妈你怎么总要绕回去呢。”许靳已经想说“呵呵”了。
“我的意思是，眼睛或许能够储存记忆，不过并不一定是以图像的形式。可能眼睛并没有脑那么高级的记忆储存结构，也没有那么大的容量，它只能存放一些简单的格式。”于敏终于理清楚一些她想表达什么了。
“哈？我还是头次听到你这种说法。但是眼睛里能储存什么格式的信息呢？目前你的想法中唯一能够被检验的依据只有不舒服的感觉。并且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所有的这些眩晕或疼痛之类的不适的感觉，它们被触发的直接因素并非来自对以前的眼镜的‘记忆’，而是来自对新的，也就是眼睛从未体验过的新眼镜的响应。所以我仍然不认为这个能被称作‘记忆’，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打比方。”许靳端出一副研究者者的姿态，开始字斟句酌地与母亲探讨这个问题了。说出这番推理后，他还感觉有一点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