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4)

维卡不解地打量着老人，悲伤的表情似乎在渴求今天的肉干。老人抹去眼角的泪水，带着哭红的眼睛向前漫步。维卡继续紧随其后。转过几条街道，那半截雕像依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老人清楚地记着雕像的全貌：一对青年工人男女手持火炬，镰刀和锤子，目光坚毅地望着东方的艷阳……即便只剩下半具身躯，那飘逸的长裙和挺拔的双腿依旧残留着当年的朝气与不灭的希望。
老人的心底似乎又燃起了一点摇曳的火苗，他加快了步伐，破败的工厂很快出现在他的眼前。在某个瞬间，他还能看见那群年轻的工人正在流水线上，为底盘装上炮塔，为履带覆上装甲。但只要眨眨眼睛，就只剩下几台锈迹斑斑的坦克和数台躺在流水线上的战车。苏联的红星被蒙在斑点的锈迹之下，这些凶悍的战争机器已然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威风。只象是一座座过去的墓碑，静静伫立在工厂中。
老人的手抚过一辆坦克锈蚀的表面，粗糙的指尖擦下些许锈铁，老人回忆起那段日子，他也曾经这样抚过这些战争机器粗糙的表面，就像情人之间的爱抚，又像是对自己忠贞不二的伙伴的信任。他颤抖的右手停在红星前，双腿几乎跪在地上。他的泪水摔落在履带旁，沙哑的嚎哭声回荡在半塌的厂房间。

“喵~”
维卡的叫声缓过了老人的悲伤，他回头找去，维卡正站在一片乱草之前。隐约能在乱草之中看见一条被埋藏的小路。老人颤巍着重新站起，强撑的右手带走了红星的一角。小路的远方是一片新生长的小树林，正长在破败的建筑之间。穿过过膝的高草，一座坍塌的建筑掩藏在树林间。在公寓楼破败的外壳之下，是一座半露出来的碉堡。生锈的钢筋在崩坏的混凝土中肆意地向外伸展，和一旁的小树枝穿插在一起。为碉堡挡下了最后的阳光。
维卡蹦跳着走进崩塌的公寓楼，跳过戴着钢盔的腐朽尸骨和穿着平民衣服的残骸。老人的手被钢筋划伤，猩红的血液滴落在褪色的红星上。刺耳的警报声穿过老人的耳畔，他看见电报机正沓沓打出命令的纸条，他看见自己正手握钥匙，和另一位军官一起启动了人类的末日。伴随着地狱的烈焰与恶魔的尖啸，又一枚可以转瞬之间收割千万条人命的死神升上天空，向着远方的天际线飞去。还没等它越过山的彼端，另一枚天启便已划过天空，在不远的城市上空释放了灭绝一切的烈焰。数以百计的平民和军人在街上奔跑尖叫，但大门早已在烈焰扑来的前一个瞬间紧紧封上。只剩下无数冤魂在灭世的烈焰中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