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濮(2)

晋文公默不作声，只是呆呆地望着九十余里外那片陌生的地方，那里叫城濮，是他的承诺，是他为楚成王挖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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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偃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他在花甲之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在晋国的所有，却选择随彼时毫无前途的公子重耳逃离楚国，只不过，他那时还习惯称现在孤独又高高在上的晋文公为朋友重耳。
他这辈子啊，作了许多豪赌。不选择辅助极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大公子，而选择细心教导整日价优哉游哉二公子重耳，教他成为一个知诗书明礼仪的小王爷;不在花甲之时在故乡安享晚年，而决然陪二公子流亡国外；赌着即使无法让他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王爷，也要在他的外交才华下，让公子在国外不受人欺负，最好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寿终正寝；还和多年的挚友兼死对头赵衰打赌，必定是你赵某人先入土。他作了无数赌，可却好像从未赢过。
面对兵临城下的楚军，他的儿子狐毛成为了晋国千军万马的将，仅次之于元帅先轸，他无可奈何却又毋容置疑的成为了辅佐狐毛的副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在排兵布局指挥调度的人，是这个畏畏缩缩的小老头儿。纵使在这个国家有无数被称为将军的人，可主将听命于副将的怪现象，对于一切了解他的人而言，从来都没有争议。

楚军摆开阵来，他苦笑了良久。三万对战四万有余的兵力，两倍的差距。于西楚霸王项羽而言，或许一万对战十万都绰绰有余，但是他不在西楚，他不叫霸王，他只是一个逢赌必输的小老头儿。
战争就这样在数万人紧张的对峙中开始了，战争之中，人为野兽。楚军所向披靡，我们势众，我们兵甲盈而粮草足，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霸主。可惜霸主竟也畏惧野兽。楚军将士在漫天黄沙中竟见到无数高头大虎在其中来回奔腾，晋军骑于虎上，如若蛮荒时代的兽人，怒目圆睁，杀将而来。
楚之右军，不战而溃，战之而败。
狐偃骄傲于谋划，此刻却不得不折服于下军佐胥臣的以虎头套马头的神计，不战而慑人之兵，诡也。
他看了看攻势依旧迅猛的楚之左军，那是楚国的精锐，是这场战斗人数最多气势最磅礴的部队，也是他要面对的洪水猛兽。没由来的叹了口气，属于他的赌桌，要开局了。
楚军将者子玉闻右军溃败，怒火中烧，于是率军对晋军中、上军攻势更甚。但见晋军果无法承受他暴雨的倾泻，开始缓缓溃败撤退，更见晋之下军慌不择路，都退进了林间，以车辆曳树枝亡命，足见其军心之溃散，将士之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