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濮(3)

于是子玉大喜，命所有将士乘胜追击。坐在雄武的大马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晋文公的人头正静静的悬挂在楚都郢的皇门上，而他则跪在楚成王脚下的阶前，文公的头颅被风吹得撞在梁上“咚咚”的响，成王高大威武，却慈祥的笑着，缓缓的念着他数代也挥霍不尽的封赏。
当然，如果那面写着“上”的晋国军队没有突然从两侧海啸灌涌般杀驰而来，如果没有那名为“中”的军队的拦腰截击让他的中坚部队措手不及，或者说，如果数月之前他听从楚成王的诏令班师回朝，也许他会做他的楚国大将和令伊做到老，没有数代的荣华富贵亦何妨呢？…….如果，这一切如果都没有发生，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狐偃拍了拍因紧张而颤抖的腿，数日前惊心动魄的谋划仍历历在目。
“吾欲问诸将，此战乃吾引其而来，是欲大破之。吾等虽备战充足，兼地势之优，然则敌军终数倍于我，马匹兵甲，皆充裕有余，吾军果有胜算邪？”晋文公沉重的问题投掷在地上，军帐的泥土都好像抖了抖。
一旁缩着的狐偃缓缓上前。
“古之大战以万为计者，以弱胜强，鲜有闻之……然则鲜闻，果若未之有？非也！非也！两军交战，不在乎兵甲之多少，而在乎将之诡兵也。兵者，诡道也。何为之诡道？出其而不意无所而不用其极为之诡，天地万物皆为我而所用为之道也。”他顿了顿，眼神投在那片城濮地区的沙盘上，目光炯炯地说“我军虽数量不可匹之敌军，然将士皆身经百战之士，更兼秦等诸国猛士随我共迎强楚，更遑城濮之地我军占尽天时地利，非我之所欲赢，乃天道之所必赢！”

帐内将士皆深思着他的话，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
此时，坐在将领之位最中，那个帐中同晋文公平起平坐的人打破了人们的沉思。他是先轸，为诸军将帅，等他死后人们回想起他的事迹，只会记得四件事，他是城濮之战胜利的主要功臣之一，他是秦晋肴之战大胜的最大功臣，他是晋文公流浪他国十数年始终守候其身边的五位朋友之一，他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同时拥有元帅头衔和元帅战绩的军事统帅。但是此时此刻，他是谋划城濮之战的三大将军之一。
“臣之以为，可战。”他说话永远像他神迹般的用兵，简洁且充满力度。
3
成得臣至今记得自己成为楚国第六任令伊时哥哥子文欣慰的眼神，这种眼神自从他开始带兵打战，先后率楚军大胜鄀之战和灭夔之战就从未停止过。在他接替楚国第五任令伊的哥哥成为第六任令伊时，选择退休的哥哥这辈子笑得出来没有这么久这么开怀过。
他的哥哥名叫斗谷于菟，他却习惯尊称哥哥的字，子文，哥哥总是会会心一笑。他们的性格就像他们的字，哥哥有母亲的温和，文质彬彬，而他继承了父亲的严谨刚直，心如浑玉。他们见面时，他总是喜欢顶撞哥哥，但是当在外他带兵打仗，朝廷有人诽谤他时，身为楚尹的哥哥首先做的不是先帮他辩解，而是怒气冲冲的指着那人鼻子道：“阁子且知！子玉，为吾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