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与熊搏斗(4)

“XX省松林市大丰林场，从东向西数第四棵树对面的红色砖房收”。
看到这个地址的第一眼，他便想到自己家乡那个村落：一个连门牌号都没有的地方，仿佛游离人类社会和秩序边缘；混乱与狂野自由地生根发芽，随后，那篇土地便结出他这样的恶果——他在城市活得并不好。
如果二黑子拿不到通知书的话……
已有三年未见，他还记得林场的模样。从入口进去，山脚零零散散趴着几栋土坯房；土路坑坑洼洼，和（huo）着鸡、鸭、鹅、狗的排泄物；林场看不到一个年轻人，老头老太太有气无力行将就木；而未来好比是森林的尽头，你知道它终究会到，却要走过漫长的路，磨灭一切激情，只留下麻木躯壳。
留在小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留在林场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谁又知道，高中三年二黑子付出多大的努力才换回这张纸？
那是他拿命换的！
拿不到录取通知书便上不了大学，上不了大学就走不出林场，即便走出去，也只能像他这样惶惶终日。
这个孩子的未来，难道就要在自己手中葬送了吗？
“叔，将来我长本事了，一定会回来的。
他想着那双清澈的眼。
眼睛的主人还尚不知城市的美好。

“不能这样！”
王志远停下自行车，再次钻进森林。
森林同往常般静谧。
“肉搏是找死。”
王志远想到，以前他爹和孩子们吹牛时，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叫黑瞎子？因为黑熊眼神儿不好，平时是靠自己的鼻子闻味儿识路的。”王父说得头头是道：“见了黑瞎子不要跑。你跑就是你怕他，怕他说明你比他弱，凡是比他弱的，就是他的猎物，所以你不能跑。”
追逐猎物是猛兽的本能。
“要虚张声势。黑瞎子认准打不过你，跑得比你还快呢！”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王志远沿着小径半步半步挪动，一点动静也没发出。
前方终于到了河岸。黑瞎子就趴伏在滩头碎石上；两只幼崽围着母亲撒欢儿转圈；背包碎成几片，散落四周；最大的碎片底下，通知书露出诱人的鲜红一角。
他盯着通知书看，手已经伸出一半，又强行收回。再朝黑瞎子看时，那双状如黑豆的瘆人眼睛恰好和他对上视线。
不能跑！
父亲的话还记在心里。衣服褪下来，展开双臂撑起一大片，他在黑瞎子的视角下突然高大而充满威胁。母黑瞎子站起身，小黑瞎子躲到其后，一家人竟是往后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