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何处寻光(4)

四
直到有一天，当我从学校回到家时，我的右眼看见了一具尸体——我的父亲的尸体。他上吊自杀了。
面部充血，印堂发黑，舌头半露，身下尽是难闻的失禁物——那就是，我死去的父亲的惨状。
我的内心里尽是恐惧——不是失去至亲的恐惧，而是单纯的、直面死亡的恐惧。
人一旦死去，就会变成这个瘆人的样子吗？我死去之后，也会变成这个可怖的样子吗？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这样难看地死去！我想活着，我想作为一个人正正当当地活着！
……可是我要怎样活下去？怎样在这种被抛弃、被唾弃的情况下作为一个人好好地活着？没有人接纳我，没有人需要我我，我要凭着什么活下去？
我要怎样活着？我要怎样死去？
父亲去世之后，我就退了学，借着家里所剩不多的存款和政府的低保独自一人生活。即使在学校被欺凌、在家中被虐待的日子已经过去，我却依然过得并不好……不，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我找不到所谓的生活目标，也不知道以什么作为谋生的手段。

而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看待其他人了。曾经的种种经历，导致我对其他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和不信任感……我已经无法面对其他人，已经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了。
所以……好吗？死吧？
可是，我依旧害怕……依旧畏惧着死亡。我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在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两名自杀志愿者。你也知道，那时的网络尚不发达，所以这次相识实在是太巧了。
“将死亡变成群体性的活动，可以减少个体对死亡的恐惧。”其中一个人这样告诉我。
那么，只要我和他们一起自杀，我就可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去走向死亡、离开这个与我互相憎恨的世界吗？
……不，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无论他们说的是否正确、无论我能否鼓起勇气，我都必须做个决断了——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还是离开这充满绝望的世界。
我决定，死去。于是，我加入了他们。
在开始行动的前一天，我被告知这个自杀小团体又加入了一个人。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意外在于——这个人，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