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何处寻光(6)

……意外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那两个大学生因为“要如何执行自杀”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男性坚持直接从顶楼跳下去干脆地死去，而女性却坚持服毒自杀——她不想自己的尸体摔烂在地上，她想保留自己的美丽微笑着死亡。
当然，要我说的话，我肯定同意服毒自尽——不是出于“保留自己的美丽”这种无聊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想起了曾是我父亲的男性的尸体之惨状。我活得已经不像个人了，我要是连死亡都没了人的样子，那我算是什么呢？
……扯远了，接着说吧。他们的吵架越来越激烈，很快就生发为暴力的争斗——男性删了女性一巴掌，而气血上涌的女性拿出刀子一刀捅死了男性。
无论是冷眼旁观的我还是一直苦笑着劝架的宁光，那一刻都惊呆了。男性的眼中尽是惊愕，恐怕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奇特的方式走向自己渴望的死亡吧。他的胸膛立刻喷涌出大量鲜血，喷溅在凶手的脸上，宁光的脸上。
场面彻底失控了。我听说，一个人一旦亲手杀死另一个人，那么接下来他对杀人这件事将再没有任何情感上和道德上的束缚。

而那位女性显然已经失去了这种束缚。她拔出那把锐利的刀子，散发出骇人的气势，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我们两个人。她显然也对我们动了杀心。
我的心里突然生发出一种别样的恐惧感——与我平日里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感不同，那是一种熟悉的恐惧——对他人的暴力的恐惧。一想起过去被天天殴打的恐惧，我就冷汗直流，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想远离那个持刀的怪物，可我的身体已经被吓得不能动弹一下了。
“快跑！”
就在我被恐惧逐渐侵蚀了自我的时候，一道声音把我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当我回过神来时，宁光不知何时已经扑向了那名女性。
“快跑啊！或者来帮个忙，怎样都好！”
此时的宁光已经再没有之前的绅士风度了。他一边死死抓住女性抓着刀子的那只胳膊，一边对着我大吼道。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
可是，看到女性手中的凶器，恐惧再一次涌上我的心头。我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父亲的虐待、同学的欺凌，我看见他们又向着我伸出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