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OUL】【科幻·短篇】海底（中）(5)

提醒她们的，只有被海水压缩得越来越小的照明范围、越来越强的来自深处的引力，以及背后越来越模糊的歌声信号。
她们不敢停下，她们马上开始唱第二十一首歌。她们渐渐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听下歌唱，周围的黑暗就会一拥而上，将自己吞噬得什么也不剩。
第八十五首歌唱完，她们已经完全听不到阿草的信号。下方的引力已经增大到仿佛能实体化的程度，她们能感觉到自己被向下拉扯，就像自由落体一样在海水中不断加速下沉。
第一百二十首歌唱完，她们发现自己的“错觉”并不是错觉。周围的黑暗真的“活”过来了，它们在浸入她们的意识，她们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黑暗通过“海水”直接与她们的意识连接，她们意识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这些黑暗就是人们的意识。她们试图反过来和黑暗交流，但一切向外发出的信息都消散在致密的“海水”中，和她们发出的微弱光芒一样。
而她们已经无法上浮。来自下方的引力已经增大到了她们无法挣脱的程度，而且每时每刻都在继续增大，增大的速度远远大于之前的任何一个时间点，她们又意识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这是一个线性的增加。

第一百二十二守歌并没能唱完。因为引力已经大到连她们的意识都能牢牢捕捉。她们对同伴的每一句呼唤，在传出去的瞬间就已经被引力扯向海底。她们已经听不见彼此的声音，她们甚至连自己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失去了歌声，也就失去了对时间的计测，每一个瞬间都在引力的拉扯下变得无比漫长。
她们很快连彼此的光也看不到了，她们的感官被牢牢锁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与此同时，黑暗的浸染也强到了局限化的程度，她们能够确确实实地听到人们的声音，那些声音穿透了语言和时间的隔墙直接影响着她们的心智——
“一亿年……一百亿年……我数到哪了？哈哈，我重新数……”
“海……海啊……海里都是骨灰……”
“洗干净……洗干净……海岸上的尸体洗不干净……”
“……妈妈……妈妈变成了珊瑚……”
“……喔……我的挚爱……你从我的身上长出来了……”
“一千亿……九百……重新数啦，哈哈哈……”
“吃饭啦……吃……我的碗，你为什么吃我的饭……”
“身上又多一个洞……可以多养一只……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