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圣都(8)

最终，弥漫的腐臭下，我用僵直的手指颤抖地从口袋取出药丸服下。
当莫名的悸动开始在心间绽放，一道月光恰巧穿透染成铅灰色的落地窗斜斜射入室内。
影影绰绰的幻影在我的眼前飞舞，我尽力睁大双眼，打量着四周：镌刻着荒诞花纹的橡木穹顶上坠着金色的长链，上面系着造型奇诡的香炉。四周垂下的帷帘幔帐沉甸甸地覆盖墙壁，其上的纹路图案极尽纷繁复杂。而在房间的正中央则摆放着一张灵床，由紫檀木架构的床身上散发出衰朽的气息。
过量的药物置我于无节制的病态幻觉，我神思疲竭，慵乏困顿中，意识已是昏昏沉沉。
一阵窸窣的悸动将我从冥想中惊醒。我怀着惶恐与困惑侧耳倾听，却再未听见方才的动静。我死死地盯着灵床上缠满裹尸布的尸体，但尸体却依然如旧。我的心虽已沉落，我的灵魂却是清醒，毋庸置疑，我的的确确听见方才的声响。
为了映证我的猜疑，我强压下恐惧，直起身来，轻手轻脚地向那灵床靠近。
然而在相距不到一米的距离，我分明看见在因裹尸布的松散而裸露出来的面部上，有细微的血管微微凸起，泛出一丝红晕。
难以言说的寒芒刺入我的脊柱，血液在冰层碎裂中凝结，唯听心脏狂跳如暴雷。

逾越世理的非人恐怖压垮了我的理智，我就这么僵直呆立，直到那抹生气重又褪回冰冷的腐朽，枯槁与苍白再一次爬满尸体。
我几乎连滚带爬的回到起始的地方，药效上涌，我迫不及待地跳入幻想的陷阱。
然而，不知相去了多少时间，我再一次被明灭的声音惊醒。我刹那间屏息凝神，只听得一声幽幽叹息。满室的腐臭都被冲淡，一股极澹的灵气升起，四壁的帷幕微微飘飏，迷离而诡异。极度的恐惧中我的心生出了某种憧憬，在使役下我猛地向前窜到床旁。
这下我看清了：带着淡淡血色的红唇上是一抹神圣的恬笑，裹尸布在悸动下散落，大片的肌肤因此裸露，但无一不显出暗含生气的病态苍白。这时候，她全身颤动的幅度更加剧烈，指尖的抖动甚至已肉眼可见。
她活了！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蓦的，红晕褪去了，嘴唇僵硬泛灰，所有的躁动重归平静。当那缥缈的灵气消逝，腐朽者再次腐朽。深沉的、亘古的沉寂又一次笼盖房间，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然而我知晓，在这安葬之所，有一个亡魂曾挣扎求生，意图跨过冥河万千，重回此岸。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在狂潮般奔涌的恐惧下，我只有僵坐在角落不发一言，茫然的目光中那复活的戏剧一次次上演，又一次次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