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天堂(2)

那些人不会说话，虽然他们的嘴和舌头也能制造出古怪而连续的音声，但不是话。好在有个与他们同行的外村人为大家解释，他说，他们从天堂来，他们会给村民们带来没见过的好东西，他们会把这里打造成第二个天堂，那时候，就会有更多人来，带来更多的好东西。
村民们不相信外人，所以那些人搬出好几箱小盒子，里头装的尽是些闻所未闻的新鲜物件。她也拿到一个，上头印着些她不认识的符号，和巫医祭礼时画的也不同，在阳光下轻轻偏转，还会折射出和太阳一样的色泽来。金色的光能带来希望，大人们说的。
于是村里添了些漂亮的摆设，还有画着盒子上那样奇怪符号的牌子，只有“天堂度假村”她是认得的，金字招牌在热带的烈日下熠熠生辉，也在她小小的脑袋里隐约勾勒出天堂的模样。
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有几个年轻人跟着去了，就包括现在台上的这个男人。他们似乎将祖神的眷顾一并带走了，因为没过多久，一场洪水洗刷了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一切，只留下最高处的那块不再耀眼的招牌和失去电路的喇叭。
台上的村长先开口，他的牙和常年咀嚼的槟榔一样枯黄。他说男人从天堂回来，为大家带来了神秘的礼物。男人用有些奇怪的饶舌口音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描绘着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只在神话故事里出现的巨人一般的楼宇和不用脚就能来回穿梭的铁皮盒子。村民们都噤了声，听得很专注，这种场面她只在巫医祝祷时见过。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许是讲得乏了，便对大家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村民们面面相觑，眼中倒映出彼此期待又略显紧张的神色，却一言不发，就像从前在神像前许愿时那样。
几个顽皮的少年互相推搡着鼓劲，打破了沉默，问天堂有没有芭蕉干、菠萝蜜和槟榔。男人说有，还有更好吃的叫做巧克力的糖、永远嚼不完的口香糖和提神醒脑的烟草、咖啡豆或是能让人忘乎所以的别的东西。这些名字里有她曾听过的，不禁怀念起那个反射着金色光芒的小盒子。可它在洪水中去了天堂，至今流连忘返，和爸爸妈妈一样。
握着锄头的年轻人问，那个地方，也有像母亲河这样用不完的水吗。男人点点头，有，还更清澈，而且不必日复一日去河边打水，轻轻旋转一下就能涌水的龙头随处可见。最重要的是，龙头从不发怒，不会降下洪水或断流的神罚。
双手倚着拐杖的老人翻起浑浊的眸子，朝着错误的方向问，去天堂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疾。男人笃定地回答，可以，那里有最先进的现代医疗技术，治病的甚至是和神像一样有着很多手臂的机器。
她听到这里也不再腼腆，涨红了脸问男人，天堂会不会刮大风、发大水，那些巨人一样的大楼会不会和村里三面八臂的神像一样化作河流，离我们而去。男人笑着说当然不会，那是用坚实的材料构筑的最稳固的东西，哪怕用斧头、用锯子，也难以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