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这是长大后第三次了，父亲母亲一起送我离家，坐车，去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我透过车窗寻找父母的身影，母亲侧转身和父亲说着什么，然后转身进了街边的百货店。母亲的侧脸、背影接连出现在眼前，我突然意识到好久没有看到母亲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和繁杂人群里，那一刻我的心里酸涩无比。为自己一年中与母亲聚少离多，她的苦痛、辛劳我参与极少。为母亲连年日夜操劳，鲜少踏入热闹、集市。为母亲比岁月更快老去，我无法追忆从哪一年开始她再也没有做头发。
山楂红的暗格西装、黑色正装裤、黑色有跟的皮鞋，还有正准备罩上的明黄头巾，那是记忆里母亲最年轻的背影，那一年正月母亲的头发是黑的，卷的，但我却没有留意那是哪一年。每当我回忆起小时候的母亲，总是这个背影，在我还不懂什么是形象的时候，已认定这是母亲最好看的样子。
母亲出生在一个姐妹众多的、成分不好的农民家庭，成长在一个一儿一女刚刚好的农民家庭。有时候，孩子多与少跟这个家庭的幸福与否大概没什么关系，尽管那时候谁家都说不上幸福，我还是感觉到母亲的生活是苦痛居多。母亲说那时候村子里甚至不能上小学，要到其他地方，跟别人一样，母亲背着很少的干粮翻山越岭去念书，晚上和好多同学挤在大通铺，冬天冷，大家都不敢去上厕所，怕回来没有地方可以挤进去。只是不久后，母亲有同学、有目标的求学路就终止了。母亲说，那时候人人都能按时交伙食费，只有自己次次交不了，难堪也挣扎，最后“我不上了”的声音一直留在了我的耳朵里。后来的七八年间，母亲在挑水、擀面、摊饼、洗衣、做针线的日常里长大了，一个没有感受过太多爱的女儿成长为一个勤劳、能吃苦、积极向上、乐于想办法的“大人”。那时候，母亲18岁了，她得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