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FORGET-ME-NOTS(10)

他捧起花，花蕊柔和地摩挲着脸颊，散发出淡淡的芳香。
“喜欢吗？”
“喜欢，一定会喜欢的。”
风吹着云从四面聚拢来了，太阳被隐去了，月亮也见不着了，天色沉下来，看样子要下雨了。
“回家吗？”
“走吧。”他从长椅上站起来。情人跟着站起来。他们往回走。
他想了想，问：“你说，把花撒在沿途会不会很美？”
对方挠头看了看天，似有些不悦，但还是附和道：“嗐，亲爱的，老实说……有点可惜……但，也不是不可以尝试着看看……”
他摘下几朵花抛向河岸，每十三步抛一次。结伴的花粘在带着湿气的泥土上，回到它们的归宿。
到住所的时候只剩下一束白色的小花了。他把它们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让它们看着他们做/爱，看着他们相拥入眠。
他已经无所谓自己是否被欺骗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底线，如果有，那么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底线一直在降低，不得不降低。
〔10〕

他承认自己骗了他的爱人。严格来说算不上欺骗，但他愿意承认。他对那个少年说，在地面上有更广阔的世界。也许没有，也许真的有，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少年曾说他不明白穷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他觉得他明白。他经历的是即便有钱也揭不开锅的生活。当硝烟烧来，整个城市笼罩在熊熊火光中，尚年幼的他情不自禁地惊呼连连，应声倒下的是滚烫的房梁，压在他父母身上。父母在他的上方腾出一块空间护在身下，泪落在他身上，滚烫的。
在父母的眼中，他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希望之光的样子。
他忘了自己后来是怎么逃出城外的了，只记得摸爬滚打得满身泥泞，冷还有饿，有时一天里吃的只有抓来的一把草。他也不记得他是如何误打误撞闯入自己国家的军队，成为一名新兵的。他天赋异禀，这个他记得。那时他的伙食好歹有所改善，意识清醒了不少。他屡受提拔，紧护长官左右。后来当长官无意中向他了解了他父母的死因后，那个古板的老头子竟笑了，嘴巴稍稍歪向一边，微乎其微地抽搐着，明显是想笑却又竭力克制着自己。直到后来回忆起这惊悚的一幕，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表情应该是幸灾乐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