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6)

拿了信下山，林丛里已经看见几个破孩干坏事。摇着房子的茅草木板，嘴里哇啦着不懂的土语。房子有一角已经塌陷，其余部分也摇摇欲坠。——他们又来破坏他建的第三个房子了。见状，庇拜·拜庇或庇拜·拜庇-皮沃怒不可遏，边骂着“该死”，边飞也似地下山，仿佛胯下乘着骏马。刹那间回返平原战役时他率领伏兵跃踏山包冲击敌阵的一瞬间，那瞬间切实扭转了战局；此后便是压倒性的屠杀，已是了然无趣了。
皮沃的巴掌差点因为失控的趣味打到那唯一不跑的小孩身上。当他怒吼着冲击他们的时分，绝大多数破孩四散奔逃，只有那一个没学会走路的留在原地，向着他微笑。庇拜定睛一瞧，原来是柏伯波家的新生儿，翻开花名册，当叫伯波柏-波柏尔·柏伯波，两个月以前他还专程去柏家祝贺的，不会认错。

但庇拜·拜庇为人谨严认真，不想轻率地想定了小孩的名姓，弯腰问他是哪家的孩子。毕竟孩子在山村里数目稀少，唤错名姓是不礼貌的。然而那破孩儿却一手扬起灰团，拍在皮沃的脸上。
“滚蛋！”
半夜，庇拜·皮沃展开那张干燥却皱巴巴的纸，那是给他的回信。他写了二十多封信，一张张统统塞进邮筒。结果答复他的只有短短一句话，写在一张薄纸上，连首行都填不满。
“——用你的皮鞭！”
一条再潦草不过的笔迹，是庇拜所未见的。从这字迹后显现的形象他便晓得镇上换了一个新人，新人向来不给一点迁就。然而比起追究这个，此刻更值得关心的是怎么处理这一句话。庇拜·拜庇或庇拜·拜庇-皮沃秉承传播文明之义任，自上台以来，向来是采取温和主义方法治理山村。当他看见“皮鞭”这两字虽然脑中怀念起审问叛徒逃兵的血气时分，手也不由发痒，但心里对这方法还是很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