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的場所 上(6)

父亲根本不在乎这只发疯的熊在做什么。总之，脑子里只想着与自己的恐惧正面对峙。父亲取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枪，对准熊，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尽管他从来没有拿过枪。可怕的反作用力击打着他的手臂，枪声震耳欲聋，引起了熊的注意，但最关键的子弹似乎并没有击中熊。“嗯？”回头的熊、从他那“怎么这么烦”的表情中可以看出。父亲和熊相向而坐，父亲仿佛在斥责自己的懈怠，重新拿起手枪，又扣动了扳机。为了躲避轰鸣声，又拉了一下。为了抵消那轰鸣声，又拉了一下。枪声连续响起，冲击也随之打在父亲的肩膀上，子弹也相应发射了出去，但面对熊的巨大身躯，所有的子弹都跑偏了，令父亲难以置信的是，怎么一枪打不中。熊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冲着父亲叫了起来。父亲又朝靠近的熊开了一枪。终于，那一枪击中了熊的喉咙下面。没空高兴，熊继续冲过来，父亲血色全无。
父亲意识到，子弹太小，无法对熊的庞大身躯造成有效的伤害，于是他按下了扳机，那就以数量取胜。枪声接连不断，子弹全部命中了接近的熊。可是，熊却丝毫不在意在怒火中击中自己的铅弹。父亲至少大声地把子弹射到熊身上，但愤怒的熊丝毫没有退缩的样子，继续向前冲，最终父亲被气势压倒，从乘坐的树枝上掉了下来。熊上下晃动着头冲了进来，父亲把枪里所有的子弹都射了出去，子弹用尽后，他立刻捡起了刚才扔掉的铲子。他拿起铲子，屁股撑在地上，脚后跟抵着铁制的部分，像扎进坚硬的地面一样，把铲子的尖儿直接砸向冲过来的熊的头。

　伴随着沉重的声音和冲击，父亲的身体被抛向空中，然后又猛地坠落。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为了准备熊的下一次攻击，父亲把握着的铲子放在同样的位置上，重新摆好姿势。可是，熊却在刚才把父亲撞飞的地方筋疲力尽。看来是头部流血了。“嗖”的一声，它抬起沉重的身体，全身颤抖，然后又倒下了。父亲清楚地感觉到铁锹的一击奏效了，立刻站起身来，这次他举起铁锹，像斧头一样竖着挥下去，敲着倒下的熊的头。熊的耳朵竖起来，发出一声惨叫。那声音也很微弱。父亲气势汹汹地朝熊的脑袋打了好几拳，但那只是在熊坚硬的脑袋上发出的声音，毫无意义。熊显然已经死了。父亲站在熊的头部旁边，用铲子的尖头抵住头顶上那道因第一击而造成的深深的伤口，然后用脚压住体重，用铲子从伤口里挖出脑子。其实不用挖脑，熊发出最后一声叫声，立刻毙命。
试着杀死后，它活着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来自外星的怪兽一样巨大的身体，现在却静静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就像单纯的森林动物的可怜模样。父亲想，也许没必要杀了它。作为父亲，只要能抹去对这片森林的恐惧就好了。能在这片森林里随意跑动，大概就已经足够了。父亲对着熊双手合十。这时，从刚才还在与熊搏斗的岩石之间，一个手臂和头部都在流血的澳大利亚攀岩者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父亲才知道自己意外地挽救了一条生命。澳大利亚人不停地向救命恩人道谢，但那毕竟不是父亲的功劳。父亲明确表示自己并没有想要帮助对方的意思，尽管如此，还是把想要感谢的澳大利亚人送到了医院，在那里分别了。父亲似乎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