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的場所 上(2)

"我试着问。 然而，在发音第一个"索"字之前，"走开，我会杀了你"，正君这么说。因为第一次被人威胁要杀了我，我感觉，我的某个部分已经死了，我站不起来，跑了。 我不知道是猫还是别的什么，但肯定是猫，肯定是从小动物身上切下来的，我感到自己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我不想被正君折磨，就像他对那些小动物做的那样，所以我逃走了。好可怕。如果惨叫可能反而会让他生气，我没能叫出声，我就是这么害怕。
那天我没法平静地上课。我和正君的作为竖着隔着三排，横着隔两排，我在他斜后方，但我在那之后一直确认着和他的距离，观察着他的背影，或者说凝视着他。
正君晒黑的纤细的手臂从小小的肩穿过T恤的袖口，和大家一样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配合老师讲的课翻动着教科书，偶尔也会扭动从短裤里伸出来的细长被太阳晒黑的腿，使劲搓眼睛。那只手刚刚捡起了猫的尾巴，那只手刚刚从猫身上切下了猫的尾巴，而且是最近的事。那只悲惨的猫怎么样了？尾巴被切断的话猫会死吗？好像听说过那样的事情，又好像没有。
但很快那种事感觉无所谓了。那个书包里掉出来的，可怜的猫，还有“杀了你”这些都被当成不存在的了。那是爬在我背上的讨厌的感觉，超出了单纯的恐惧，大概是对小生物施展力量的厌恶，还有对怀着把自己所施展的压倒性暴力的秘密物品偷偷带到学校来并乐在其中的想法变态性禁忌的厌恶，但对于比自己娇小俊俏的男孩子产生的这种自我厌恶和不甘心，因为害怕实在是没办法，诸如此类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这些仿佛在我头顶建造出了一个沉重和讨厌的金字塔。我想赶紧摆脱这种感觉，就算早0.0001秒也好。我想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当成没发生过，但是我所期盼的哪怕是0.0001秒的忘却，直到下课，课间结束，下节课结束，下午的课都上完，打扫结束，“总结会议”结束也没有到来。我咬紧牙关等着讨厌的感觉消失，但是我的金字塔不但没被拆解，反而建设得更快，到“起立。

小心。行礼：“那么，再见！”那时候，终于压得肩膀都快撑破了。
我把桌子里的东西塞进书包里，把它挂在肩上，以不跑但是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虽然我不是第一个到玄关的，但是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我踩着鞋子没有换就冲出了校门，这是母亲所禁止的。走出校门后回头一看有几个同学看着一个人闷声不吭就着急忙慌离开的我，半是哑然地然后说“泽亲先回去了？”“泽亲等等”“怎么了泽亲就走了？”“泽亲踢足球吗？踢足球吧。”泽亲泽亲吵死了我反正无视了他们。但是因为确认没有正君的身影，我有了些许的放松，对着对我喊泽亲的同学踢了几下“拜哟”。我的朋友们也用自创的姿势回道“拜哟”。那之后我一直跑到看不到学校才停下来开始走，沐浴在夏日午后的夕阳中，汗流浃背，书包热得烦人，但是心里却觉得有点冷，知道这是恐怖的碎片，金字塔的影子，我又跑了起来。因为金字塔的恐惧最终还是没有消失，所以我跑着跑着停下来，在确认了还有金字塔之后又跑了起来，结果基本上跑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