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地下/宋亚轩(7)

我们在时间的碎片里穿梭，在书本翻页的浪潮中被卷入极速的漩涡，每个人几乎享受了这样巨大的繁忙，每个人都向着最光明的未来飞奔着。高考前最后两天，我见到了那位物理老师，他已经瘦得脱了像，脸色蜡黄，眼球灰蒙蒙的深深凹进了眼眶里。但他见了我却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轻飘飘地说了声“加油啊”。我茫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像脚下踩着云，每一步都走得像幽灵一样。他好像一张纸，随时都会被风吹跑。我的眼眶一酸，眼泪吧嗒吧嗒落了几滴，我冲着他的背影轻轻说“加油啊”，加油啊……
“时光如白驹过隙”当我们终于落笔下这句标准的开头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时光真的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我脚下溜走了，跳过了一个又一个泥泞的小坑，把我带去了平坦的石子路。
我和宋亚轩考上了城里的同一所大学，也理所应当的走在了一起。我终于发现，原来城里的爸妈早就离了婚，爸爸甚至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妈妈也有一个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可我只是微笑了一下，就由他们去了，就像好几年前他们由我带走爷爷一样，爸妈其实和爷爷一样，都是好人。宋亚轩有一天提了一箱啤酒来我家找我，我看出他眼眶的红肿，但我没有拆穿。宋亚轩的妈妈好早好早就有了另一个家，一个没有宋亚轩的家。她说把他养大成年是她的责任，以后就拜托他不要再来打扰她的家了。宋亚轩在他妈的家门口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他妈捂住嘴，眼泪哗啦啦的流，宋亚轩把嘴唇咬出了血，然后跑了。

宋亚轩把脸喝得通红，浑身发烫，他死死攥着我的衣服，在我怀里大哭着“为什么！为什么没人要我啊！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紧紧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往下砸，“我要，我要，我要你，宋亚轩，我要你的啊！”......宋亚轩睡在床上，在我耳边说，“姜竹，阿姜，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啊……”
“不会的，不会的，阿姜永远不会不要阿宋的，一辈子都不会。”
好多年后，我和宋亚轩结了婚。一次同学聚会上我问起孙杭，从前一个和他交好的女生有些惊讶又有些难过，她把我拉到一边，她问“你不知道吗？”。原来孙杭好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孙杭喜欢男人，是人们口中“恶心”的同性恋。高中那会儿，他交的“女朋友”是个男人，被他家里人发现了，他爸拿着竹条狠狠抽打着他，他疼的在地上打滚，直到地上被染出了一片红色，他还大吼着“我有什么错！”。他家里把他送进了一个名为“戒同所”的地方“治病”，他在那个地方自杀了。听说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到处是伤疤和血，他是割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