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冰海雨时（下）(12)

但是，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王宫之外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在心口锤下一记重击：雷声遥远而沉闷，天空已然开始洒下淅淅沥沥的雨丝。村子里已然人去屋空，港口同样空空如也，连远处的海平线上，都找不到荷列哥的小船的影子。
他连忙呼唤狮鹫，请求它带自己追赶那些正投身向陷阱的人们；怪兽以原形自天空飞落，它等待托列卡尔攀上自己的脊背，立刻飞向高空。他们在东离荷列哥数百海里的地方看到了岛民们的船队，但近看时才发现那些小船都随波逐流，船上人迹皆无。四顾彷徨之际，狮鹫看到了漂泊在远处的一叶孤舟——那是萨克罗斯与他顽疾缠身的母亲。他们被狮鹫的模样吓得不轻，但托列卡尔及时现出身形，高声呼唤，使他们放松下来。萨克罗斯焦急地向国王禀明了其中的缘由：他用尽浑身解数，却无力阻止国民们离开。在对新生活的强烈憧憬之下，他们对海上的所谓陷阱充耳不闻。在等候托列卡尔无果后，眼见船队远影尽消，他不得不追着他们启程，却仍因为延迟而偏离了大部队的航向。他在不久前曾远远地看到，两艘宏伟的战舰停在荷列哥的船队中间，将所有人接上了甲板，旋即向南方驶去。

闻言，托列卡尔百感交集：他知道是萨克罗斯的忠诚和朴实将他们母子拯救。于是他拜托狮鹫将萨克罗斯母子送往大陆的安全之所，自己则登上小舟，接替了好友舵手的位置，旨在寻找总督的船队，问出荷列哥人的下落。萨克罗斯请愿与国王并肩作战，但遭到了托列卡尔的拒绝：他更应当守护在母亲身边，而身为国王，守护人民到最后一刻是不变的义务。萨克罗斯双眼噙泪，在摇晃的船上单膝跪倒，双手奉上了自己随身佩戴的利剑。托列卡尔深深为之动容，从眼前多次出生入死的伙伴的手中，他将那见证过辉煌胜利的兵刃接过。
托列卡尔深知附近仍有总督的爪牙巡逻搜捕，而即使是狮鹫也难以同时顾及数目众多的敌舰。单凭一己之力，面对强大的帝国海军，他更加毫无胜算。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促使他做出不同的选择。狮鹫最后凝视了托列卡尔一阵，能够穿透人心的鹰眼与他坚定而坦荡的目光交碰，旋即一言不发地展翅离去，很快消失在云层里。托列卡尔循着萨克罗斯指出的敌舰离去的方向，紧握萨克罗斯赠予的宝剑，扬起风帆追了下去。
萨克罗斯与母亲在旅途中恍惚睡去，而醒来时已然是在一间温暖舒适的房间内。窗外是海港明媚的阳光，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冰海、雷雨、和狮鹫都踪迹皆无，他们甚至无法确信那是否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在窗台上，一串海兽的牙齿编成的项链静静地躺着；靠着立柜的一侧，他从父亲手中继承的那柄宝剑睡在剑鞘之中，沐浴着阳光，似乎再不愿醒来。最后将它挥舞的战士已然永远地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