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 第七章(2)

理了理耳鬓的碎发，好像便能理清自己的愁绪一样，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乱世之中，只有固执坚守，好像才算活着，谁也不知道命运的洪流将飘向何处。
我裹上褐色的皮质大衣，蹬了蹬清脆的高跟鞋，那天凌肖在沙发上入眠弄皱的痕迹还留着，我临出门便整理了几下，那天熹微时听到他窸窸窣窣的响声，转身已经关门离去，谨慎如他，想必也有和我一样的工作。
冻雨横隔天幕，压抑地像是从天而降的冰凌，凝结的霜打在满地泥泞的落叶上，稀微露出的枯黄色宣告着它曾活过，战线逼近，上海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像是被肃杀的秋气锁在家中，只留下迷途者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摇晃，路灯的光在夕暮下十分微弱，可在永夜又成了最亮的唯一，黯淡与刺目，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在舞厅里，我又遇见了许久未见的面容，男人披着灰色的风衣，内里是暖柔的米色西服，在见到凌肖不久之后便人间蒸发的许墨。
“许先生，好久不见。”我自然地坐到他身侧，举着酒杯碰了碰他桌前的威士忌。
许墨看着我出神许久，最后还是满含笑意地点了点头。
我轻巧地坐在他身侧：“我还以为许先生也去了国外呢。”
许墨淡淡地噙着酒，目色缓缓，过去的他怎么会露出这样散漫地表情，像是有着繁复的心绪，没有适当的温度与周旋，我能看出他的疏离，但又是为什么，我暗中握紧了杯柄，好不容易再见到他，一定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两周前霆钧而至的密报，犹如隐秘地雷冒着火星的引线初现，爆鸣声和刺目的火光拨开浓重的黑幕，揭出诡秘的阴谋，此次要停靠在苏州河码头的七艘运船中，携有一船军火，再联想到敌军忽然变动的战线方向，令人不寒而栗，而许墨，扩建工程的负责人，这批运船货物的法人，他一定沾染不少利益在其中，与虎谋皮，果真是资本家的模样，我强压下心底的厌恶，看着他淡漠的神情调笑起来。
“许先生难得来一次，点的还是我呢。”我轻托着下颚。
“这是，有什么伤心事想说给我吗？”
许墨环顾四周，微眯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情绪：“快入冬了，这里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我莞尔一笑：“这不是，谁也不愿意淋着子弹过日子。”
“是啊，敌人就快到了。”许墨似是无意的叹息。
我的心顿时揪住，许墨的口风我早就见识过，言辞交锋间，不给你一丝窥探的机会，但又会在关键时候觉察先机，羽毛似的话语激的内心反倒像是浸过蜂蜜的毒药，引诱着你一步步进入他的圈套。
“说起有钱人，许先生在上海滩也算数一数二了，怎么没有一起走。”
“难道有事没有办完？”
许墨唇角勾起一抹笑：“那个卖烟的小孩，很久没见过了啊…”
凝视着男人眼底蕴蕴流过的波澜，心下浮起一丝紧张，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分明，红色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微微晃动，他是如何得知。